好吧,这很安茹公爵。陆楠一点都不意外。
“还记得前不久我莫名失踪的事情吗,犯人的真面目我多少知道,而且也查明了他们的一个落脚点。但是出于一些原因,我不能让这件事流传开,更不能惊动犯人背后的头目,让他跑掉。至于具体理由我也可以坦诚相告。”
陆楠压低了声音。
“您应该听说过,我母亲的来历很有问题的传闻吧。这些人多半和我母亲有什么牵扯,他们绑走我也就是为了这个。好了,更多的细节我不能再多说了,但您应该清楚这种事一旦传开,对我,对整个帝国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吧。”
安茹公爵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一个人不留吗。”
“是的,一个也不留,您处理的时候最好也小心一些,我不想有任何疏漏。才经历了和教会的摩擦,他们肯定非常想抓住任何可以攻击我的缺口。”
见安茹公爵再次点头,陆楠才将一些可以透露的消息小声的告诉了他。安茹公爵完全没有质问她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而陆楠再说完之后也有了一种莫名的解脱感。大概是安茹公爵靠谱的形象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但凡是他承诺并出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您无需顾忌,不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给您兜着。”
陆楠半开玩笑的说,可惜对方完全没有笑的意思。陆楠玩弄着手中的笔,盯着他看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抱歉,公爵,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愿意做到那个地步?我是说,为了让我有个完美无缺的好名声,有必要付出那么多吗?不管怎么看都对您自身的利益毫无帮助吧。不是自我吹嘘,我觉得自己在做君主这件事上干得还挺不错的,干点肮脏的勾当并不会带来什么巨大影响,除非太蠢被人发现了。但是做皇帝的人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贵族方面自然不用说,老百姓嘛……呵呵,只要吃饱穿暖,他们才不在意皇帝是个善人还是个垃圾呢。”
安茹公爵低下头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不问个明白我不放心呀。”
陆楠坦诚的说。
“正常人不会干这种蠢事,您看上去可不太像疯子。是因为道德和信仰的关系吗?不,我觉得不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您都是那种绝对理性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理由才促使一个像您这般冷静与骄傲的人干傻事,我十分好奇。您要是坚持不说,我就当您其实有什么阴谋了。”
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在安茹公爵面前陆楠总是很放松的,不同于和香槟公爵在一起时那种自我放纵,陆楠觉得大概更像是做回了自己,不用再端着女王的架子,也不用随时揣摩对方有何目的。也许是因为陆楠知道安茹公爵是一个某种意义上非常诚实而且骄傲到不屑于玩弄卑鄙手段的男人吧。就像是之前关于刺杀那件事,他只会堂堂正正的来质问自己,而不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抓住时机跳出来当做资本威胁她。
陆楠曾经嘲笑过安茹公爵,认为他能保持这样的作风无非是因为家世跟地位。但现在她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她很高兴高贵的出身以及雄厚的势力确保安茹公爵能够一直这么理想的骄傲着。要是看到这个男人迫于世俗的压力改变了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污浊肮脏,她大概会感到难过的吧。
偏偏她现在就是亲手在逼迫他走向深渊,真是讽刺啊。
安茹公爵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您觉得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呢,美好吗?值得留恋吗?”
“嗯,虽然很想违心的回答一句是,但我实在是开不了口。身为女王,享受着一般人做梦都想要的最高物质条件还说这种话虽然很可笑,然而这就是我内心的真正想法。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安茹公爵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是啊,确实如此,这是个很糟糕的世界,肮脏,愚昧,大多数人都混沌不明的活着,为了一丁点利益就能打得你死我活。活着太过艰难,根本看不到任何美好和希望。最可怕的是不光要遭受各种身体上的折磨,心灵也得不到任何慰藉。我相信也许世间确实存在无所不能的天主,但他距离我们太远了,根本无法聆听来自世俗的呼告。一个无法降下奇迹改变苦难,只存在于典籍和祷告中的神又有多大意义呢。该受苦的还是继续受苦,绝望的人也不会因此感到活下去的任何希望。”
“您这是在质疑教会啊,看不出您还挺激进的。可是这跟您的所作所以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只是觉得,既然高居于天生的神明无法给人们带来实际的改变,只能寄托于真实存在的人了。也许会有那么一个像传说中般的伟大君主,仁慈,公平,勤奋,谦卑,聚集了所有的美德,愿意一视同仁的看待所有的臣民,愿意尽最大努力去救助所有受苦的人,不因他们的出身和血脉有所歧视,。这样的君主难道不比那些毫无作为的神明好上许多吗。如果可以拥戴这样的君主,大力宣扬他的一切事迹,久而久之,也许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以及麻木混沌的人们也会感受到一些光明和希望,从而改变自己,这个世界随之变得稍微好一些……我就是这么想的。”
陆楠诧异的看着安茹公爵,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冷静很清醒,而且还有一种自嘲般的残酷,看来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多么的不切实际。她先是感到啼笑皆非,随即便是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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