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笑容看得身上发冷,陆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您的母亲对您很不好吗?但您不是她深爱男子的孩子吗?”
主教咯咯的笑出了声,笑容里有一种无声的讽刺,仿佛在讽刺陆楠到底是个女人似的,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您也太看得起她了,倘若她真的和其他苦命的女人一样,艰难的将我抚养长大,那我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如此的仇恨她。您也不仔细想想,那样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忍受外面下等人的苦难呢。很快她就反悔了,哭着喊着想要回家,靠着眼泪和哀求重新获得父亲与家族的原谅。我这个孩子当然就变成了她的累赘。她将自己的愚蠢都迁怒到了我的身上,不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倒理所当然的怪起我来,觉得她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为有了我这个孽种。可惜呀,世界到底是残酷的,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运转,她被一个倒卖武器的黑市商人霸占,被迫当了他的情妇。想来真的十分讽刺不是吗,在她还是贵族小姐的时候,那种男人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她或者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种侮辱。偏偏现在为了活下去,她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讨好那个年纪足以给她当父亲的男人,为了躺在他那肥胖且恶臭的身体下承欢,她的手段连妓女都要自叹不如呢。”
“好了好了,这些就不要说了。”
陆楠听得心里阵阵作呕,一脸厌恶的出言打断了主教的叙述。其实他的说辞并不粗鄙,而且态度始终都很平静,但她还是感到了极度不适。
主教耸了耸肩:“可能是觉得多养活一个杂种跟养活一条狗没区别,又可能是那个商人因为的母亲的容貌对我充满了一些期待,反正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混在他的后宅长大了。我的母亲非常讨厌我,她那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粗俗不堪的女人,倘若不是有着几分风韵,商人早就把她赶出去了。我想,就算是她的父亲和兄长们当面看着,也认不出这个一脸谄媚满身风尘的女人曾经是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亲人吧,哈哈哈哈啊。”
他像是真的说着一个很可笑的笑话般一个人笑了起来,那笑容绝对真实,不是为了伪装而强颜欢笑。而陆楠也没有那种听人诉说悲惨经历时的怜悯跟同情,她只觉得毛骨悚然。
多亏主教只笑了一会儿就没有继续了。
“倒是商人其他的情妇对我还有点怜悯,经常施舍一些吃的喝的。我像是个奴隶,又像是个玩物,可能是觉得我表现得还算伶俐,商人想要个免费的劳工,所以让我跟他的几个子女一起学习读书写字。那时的我尽管年纪还小,也明白唯有多学东西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拼命的学习,忍受着商人子女的嘲弄和欺负,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势力比商人更加庞大的人看上了我,想要将我收做养子——”
“哦,那不是很好吗。”
陆楠忍不住说了句话,但是主教的唇角的笑容让她瞬间明白大概接下来展开又不会太美妙了。
“是的,当然是件很好的事,连我那个愚蠢的母亲也知道这一点。早就失宠的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私下偷偷去找到那个人,说身为母亲,绝对不能让儿子离开,除非连着她一起带走。可她也不想想,那个人对我又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所谓养子,其实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免费的高级奴隶,又怎么愿意多事的再带个美貌不再的女人呢。”
说到这里,主教扭头看着陆楠,幽幽的说:“您确定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按照他的性格,多半这位不知该说不幸还是愚蠢的母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其实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陆楠看过无数类似的电影和小说。但那些毕竟只是虚构的故事,如今有人活生生的坐在眼前,若无其事的诉说着自己弑杀母亲的过往,陆楠有点恶心。
“所以后来您还是跟着那个地下势力的大人物离开咯?”
主教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什么大人物,无非只是个级别更高一点的下等人罢了。那些年的经历也没什么好说的,您随便想想就能大概知道具体的经历。结局就是我顺利的在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里活到了最后,并且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与此同时我还顺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哦,这个倒是一点都不困难,因为我的母亲经常念叨,回忆着她那高贵的出身以及血统,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当她在说胡话罢了。这里我倒是要感谢她,要是没有她带来的那些经历,大概我会傻乎乎的拿着她留下的遗物迫不及待跑去自投罗网吧。我非常明白,那样的家族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混杂了异族血脉的私生子,他们早就宣布我的母亲不幸因病去世了。但命运就是那样的可笑,我不想去理睬他们,他们倒是找上了我。之后的故事您已经听我讲述过,我就不再赘言了。”
可能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有点口渴,主教又吃起了那盘葡萄。他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显得既轻松,又愉快,完全不符合一个刚刚回忆了悲惨往事之人该有的模样。一般而言,只能说明他已经彻底放下过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但陆楠会这么以为吗?
她竟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显然洛雷托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同情。
“那么,您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吗?”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不料主教却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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