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在老宅里环顾一圈,家中的器物还是爷爷年轻时候置办的,那时候爷爷还走家串户当货郎贩子呢。不过虽然家中器物大都老旧了,但比村里一般人家的器物要好一些,一应用具都很齐全,仔细想想也是,即使是一个小货贩也比普通农户收入要高些。
又进厨房看了一下,只找到一小把蒜头,还有一盆刚发出来的豆芽、一小罐高粱米。小满好奇问:“咦,怎么还有豆芽?”
一边的二叔家的庶子怯生生的说:“二姐,这是我前几天跟邻居婆婆学来的,你不会怪我把豆子糟蹋了吧?”,
小满看着他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身形,心中不忍。
毕竟是小孩子,大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上来,再者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娘地位卑贱,死了也草草被安葬,自己亲爹又是个心狠的,为了讨大妇欢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扔出门去。
自打到了自己家中,生怕自己不喜也赶他出去,所以总是努力降低存在感。
想到这里,小满努力咧出一个微笑;“真乖,已经长大了,会帮家里干活了”。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小满不由得很是心酸,问到:“你是几月里生的?”,那孩子低下头说:“娘说我是冬月里生的。”,他小小的脸庞黑乎乎,皲裂了一道道红色的口子,眼睛却漆黑如豆。
小满忖度片刻,说:“以后你就是陈家大房里的孩子,名字就比着我们的排行,叫立冬吧,”,
立冬高兴的眼睛闪闪发亮,小满却眼眶有些湿,在她的前世小孩子们大都被宠得不像话,像立冬这样年纪的小男孩正是家里的小皇帝,被一家当做心肝宝贝一样娇惯,再看立冬,满脸的惊慌失措和讨好,小满一阵阵心酸。
再看看手中的材料,小满百般思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材料做些什么呢?权且做一锅高粱米粥吧。
高粱在此地被称作蜀黍,将高粱收割回来,将红彤彤的高粱穗放在麦场里碾碎、扬灰,就可以得到高粱米。高粱米具有和胃、健脾的功效,适合目前一家老小吃。
小满预先将高粱米放在清水中浸泡良久,再下锅煮熟,这样泡过的高粱米煮粥口感软和。
再将豆芽开水灼熟,将蒜头拍碎,剁成蒜末,撒在豆芽上,又小心捏一小把盐巴放在里面调味。家中穷困,连醋都舍不得放,小满又去菜园子里摘一小把青梅,小心将汁液挤一点进去,权当是醋了。
凉拌豆芽味道微酸,吃一口豆芽,喝一口糯软的高粱粥,肠胃都觉得舒服不已。那个小男孩吃得连碗底干干净净,没想到姐姐做饭这么好吃。白露性子泼辣,边吃边夸:“小妹做饭真好吃。”,大花性格温柔,平日里吃饭也不过小碗,今天却也忍不住起身又去加了半碗。
吃完饭大花早就先去洗碗。
这时听到院门响,应该是那个便宜奶奶回来了。
“二小姐,我去给老夫人端一碗。”大花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
白露闻声就脸色暗淡,一定是想起了奶奶之前说过的再过半年等小满出嫁了就把白露卖了的话。小满看的一清二楚,陈老太也许被小满投河自杀的举动吓到了,不再念叨卖了白露的话,但是小满这几天的了解,陈老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要说她狠,那怎么不去寻到二叔那里去找场子?还不是看那边强势,而小满的娘性格懦弱好拿捏,所以即使沦落到现在地步,还是要卖了姑娘给自己留棺材本。
想到这里,小满一阵反胃,她冷笑了一下,“卖我姐姐养她孙子的人,我还上赶着给她端饭?”
白露一向泼喇喇的刁钻人儿,这会也是不说话,眼睛里两汪汪眼泪。大花却是个胆小怕事的,悄悄给上房端了一碗粥过去。
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上房里一阵呵斥声,小满带着白露出了厨房门,想去听听动静,不料陈老太一下子冲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小院的空地上,开始大声嚎哭:“这些个死蹄子不敬长辈,自己吃完才端给我吃!老婆子活着有什么意思?连儿女的福都享不到!”。她眼中泪水全无,全凭干嚎,小满不予理睬,陈老太看哭诉没有动静,眼珠子一转嘴里念叨着死去的老头子和自己的大儿,“你们走了就有人欺负我孤老婆子,留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赶紧带走我省得被人骑到头上来”
陈婶子早起身上就不自在躺在床上,听见了赶紧起身去院子,慌忙跪在老太太跟前,不敢说话辩解,只一个接一个磕头,大花扶着她,和立冬两个吓坏了,也跟着磕头。
小院子周围渐渐有看热闹的村民来围观,小满一看,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陈老太跟前,低声喊:“住口!”
全家人都惊呆了,陈老太嚣张惯了,动辄在家中斥责子女不孝,以此作为把柄要挟媳妇孙女,小满真忤逆起来,她却手足无措起来,只结结巴巴的看着小满:“你?!”,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满看她一眼;“你想让你宝贝孙子背上不孝的名头,尽管在院中吆喝,我还能帮你喊几嗓子,把立正还有村学的教书先生都吸引来。”
小满这几句话掐中了陈老太的命脉,她迅速安静起来,陈婶子借机赶紧扶她起身。
小满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白露是我姐姐,立冬是我弟弟,我一个都不会卖掉,也不允许任何人卖掉她们。我会养活我娘,给白露找个好婆家,送立冬去读书。当然,我也会养活你,但前提是你好好做个长辈,我自然会敬着你,若你再有卖掉我们的想法,我会让你看到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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