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你们母子平安,我将诏书悄悄拟下,对外从未声张,本想等我不测了再拿出来,谁想到你竟然按捺不住,做出勾结外敌、逆谋刺杀等骇人听闻的事体。”
朱贵妃瞬间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她跪都跪不住,巨大的打击让她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官家,官家”
官家仍旧面不改色,他的眼神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要怪就怪你自己自作自受,我另拟了一份诏书,立了老五为储君,这个孩子是个性格良善的,以后必然会厚待你们母子的。”
朱贵妃抬起脸来,凄声追问:“官家,你何苦待我如此残忍?!”
到底是多年相伴,官家不忍心再说什么,原来想好的责备诘问之词都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声音和缓,将另一份诏书也递给她:“我另外拟了一份诏书:给老八找了个封地,也是富庶之地,等老五即位了你便出了诏狱,跟着老八去封地,如此终老一身倒也算是个善终了。”
朱贵妃连那一份诏书看都不屑看一眼,嘲讽一笑:“官家,你居然还要将我继续关在诏狱里?”
官家厉声冷喝:“住嘴!”,他看着执迷不悟的朱贵妃怒不可遏,“你可知道你犯下的是何等罪责?你可知道一般人下了诏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若是不关押你怎么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朕就是太宠你了,让你忘记尊卑等级天高地厚,若是朕不总是娇宠你,你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朱贵妃见他出言呵斥,心中一惊,稍微有些收敛,复又做出凄凄惨惨的样子:“官家,您可已经将那份诏书交给了老五?”
官家不耐烦的回答:“还未曾。”
朱贵妃眼珠子轱辘一转,理理裙摆,抿一下发髻:“官家,臣妾这番去诏狱,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圣颜,臣妾斗胆,最后敬一杯薄酒给您。”
官家见她形容凄婉,到底心一软,允了她上前。朱贵妃恭恭敬敬拜完后才上前来拿了月白官窑酒壶和酒杯,盈盈一拎,背身倒了两杯酒,手指在其中一杯轻轻叩击一下,蔻丹下有些粉末滑落进杯中。
她转身过来,将一杯酒递给了官家,另一杯留在自己的手中,高高举起敬酒,开口凄婉念诵:“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念诵得情深似海,眼中泪水一点点滑落,恰似梨花带雨,温婉动人,官家心中一痛,也跟着一饮而尽,还未放下酒盅,他就感到了不对。
他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看着朱贵妃:“你你!你居然下毒?!”
朱贵妃盈盈一笑,恰如一朵罂粟花,艳丽而毒辣,她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官家,可是喝多了?”
官家胸中似被烈火灼烧一样,他只觉绿色的火焰从五脏六腑席卷而烧,他大声呼喊,却无人应答。
朱贵妃不紧不慢说到:“官家,何必费力?我虽然入了诏狱,但个把宫人还是使唤得动的,再说官家自己也说了,进了诏狱就没有人活着出来,如今官家自家将我召了出来,那些宫人自然审时度势揣摩着是不是我要复宠了,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了。官家要怪就怪自己太心软,又巴巴得召了我来。”
官家扶着椅子跌坐在地上,满眼的怜悯:“你糊涂哇!这又是为何?还有谁人如我宠你?”
看着他看向自己的双眼,朱贵妃硬是逼着自己狠起了心肠:“官家再宠臣妾却也没有让臣妾做皇后。现下你没了臣妾倒是能做皇太后。”
“原来你打得这等算盘。昱儿性子软和,被你我宠溺的过了,只怕只能做个太平郡王。担不起国之重任。”
朱丽月将那份赐他们母子去封地的诏书放到火烛上点燃,看着火苗窜动。方才冷哼一声:“谁是天生能做皇帝的,便是官家,少年时不也是性子和糯么?”
官家凄凉一笑:“你那时候,总是看着吴王笑。却原来连他的骨肉也有了。”
朱贵妃狠狠喝止他:“是又怎样?!你们这些王公贵子,哄人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出口,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自然比谁都翻脸的快!”
官家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收走,他挣扎着拿手捂住身边挂着的荷包,使劲全身力气说:“我不是的,月儿,我对你是真”,还未等他说完,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头一歪,他不出声了,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朱丽月满脸狐疑,又拿手去他脉搏上试了一试,果然没有跳动了,朱丽月心中大喜,她将第一份诏书捡起来,仔细收在身边,再看官家临死前死死攥着的贴身的荷包,心中疑惑,翻开那荷包。
是一件曼殊沙华的坠子。
十几岁的夏天,她跟着远方姑母第一次进了长公主府上的宴席,觥筹交错珠翠满眼,她只觉眼花缭乱,迷路间遇着了一位翩翩公子,那位公子文质彬彬带她找到了回宴席的路,还自我介绍说是吴王,从此她芳心暗许。回家后才发现脖子上挂着的曼殊沙华的坠子不见了,她没放在心上,那等不值钱的物件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哪比得上席间贵人们的装扮,丢就丢了呗。她满心满意都是刚刚结识的吴王,根本无暇再想那个便宜的劣质琉璃簪子,早就抛之脑后了。
她果然和吴王打得火热,进展迅速,只不过她也逐渐认识了齐王,不同于吴王的外露和霸气,齐王就显得温和平易近人,在京中出身高贵的贵女捉弄她要她出丑的场合不动神色帮她解了许多次围。她心中感谢,对那位齐王也有些好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