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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还颇年轻,一张脸又长得勾人,往讲台上一站,不论他课讲成什么样都能收到一打暗送的秋波。
    于是在婚后的第七年、陆女士毫不意外地站在七年之痒的边缘,被人狠狠撬了把墙角。
    撬她墙角的是外省某市零售业龙头的独生女,据说某日夜里在校外被人缠上时是谷先生出手救了她,俗套得自个儿留下以一敌二毫无还手之力得被揍成了猪头。
    女孩儿因此芳心暗许,蛰伏了整整一年,期间各种以学术探讨为由与谷先生走得甚近,故意落下了让人误会的把柄,间接给谷先生施了一把大压,待她毕业证书一到手,大庭广众下拉着谷先生就哭闹不休地要嫁他,不惜败坏自个儿青白名声也要倒贴。
    龙头心疼女儿,劝阻不住,便去找了谷学海,那年头正流行下海经商,留在学校里终归赚不了几个钱,更别提他也有未酬雄心,垂涎那“哐”一声当头砸下的锦绣前程,思虑不过三五日,便毅然跟陆女士离了婚,随龙头一家去了外省。
    谷陆璃那年才五岁,学前班,放了学等不到人来接,胆子颇大地自己一路走回去,兴高采烈推开虚阖房门就想跟父母讨夸奖,却不料只陆女士一人伏在地上脸色青紫几欲背过气。
    “阿璃,”陆女士闻声抬头,冲她痛哭出声,“爸爸不要我们了。”
    直至今日,每每提到谷学海,谷陆璃耳旁依然萦绕她母亲当日喑哑哭诉,那是她童年对父亲的最后印象,便是七个字——爸爸不要我们了。
    一念及此,她心底的疤顿时就被揭开来,她手停在门铃按钮上,发了狠似地猛地连续按了好几下。
    “阿璃。”
    刺耳铃声中,似有人轻声唤她。
    谷陆璃手指一顿,扭头却见她父亲一身仿唐锦缎绸衫站在门内不远处,气质儒雅温厚,一如二十年前。
    谷陆璃偏着头却突然嗤笑了一声,她始终觉得,谷先生对她成长意义上最大的贡献就是身
    体力行地为她验证了一句真理——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谷总。”谷陆璃故意冲他疏离客气地一点头,冷嘲意味十足地道,“路上堵车,抱歉,来晚了。”
    “来了就好。”谷学海脸上挂着的殷切与关怀微微一散,却极快地来了个四两拨千斤,他温润笑了一笑,摆出一副不跟儿女计较的慈父模样,主动避其锋芒,开了门绕过谷陆璃,径直去拉陆女士的手,只不住又嗓音低沉地道了句,“来了就好,总算也是团圆了。”
    陆女士闻言眼眶一热,喉头瞬间哽咽,紧扣谷先生一双保养得比她还细嫩的手,轻声呢喃:“学海......”
    “阿婉。”谷先生抽出一只手轻触她脸庞,“外面凉,快进去吧。”
    陆女士被他一把摸得瞬间似娇羞少女,整个人一颤就又要哭,她这辈子唯一不精明的时候都奉献给了谷先生,对前夫全心全意爱到天真而两眼一抹黑的地步。
    谷陆璃杵在一旁冷眼旁观,胸口堵得要爆炸,嘴角挂着嘲讽默然站着无动于衷——她妈一年到头,盼得也不过就是与他见面的这三五天,就算他是虚情假意,至少演技不错,哄得她妈开心了。
    谷先生拉着陆女士的手往楼口走,谷陆璃两手插在外衣兜里跟着,临到楼口,谷先生还回头温声叮嘱她:“阿璃,小心台阶。”
    谷陆璃没搭理他,而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谷学海荀城名下的别墅。
    谷先生十来年前死了妻子,鳏夫了一辈子的岳父爱女情深,没两年也去了,受线上交易平台冲击的实体零售业地位一落千丈,他岳父的产业也大幅缩水,当初的龙头公司如今越过谷先生亡妻传到他与他儿子手上,已不再如往昔辉煌。
    或许是人上了年纪,午夜梦回之时良心总算发现,忆起当年抛妻弃子之事难免愧疚,谷先生将公司整顿了一整顿,居然大费周章地由外省迁回了荀城。
    龙头的女儿蛮横骄纵,哪比得上陆女士温婉可人。
    谷先生与陆女士重逢的那日,就从故人身上迅速拾回了旧情,可他那性子随了亡妻十成十中二病晚期的小儿子,却誓死要为她妈守着身后那点儿无用的名分,不愿谷先生复婚。
    自此,谷先生便开始了暗度陈仓的日子,捡着儿子在外求学不在家的空当趁机幽会陆女士,好好一对旧情人,非处成了野鸳鸯偷情的模式。
    或许对于男人来说,偷情才是维持爱情最刺激新鲜以及长久的方式。
    谷先生跟随他岳父多年,耳濡目染也成了个讲究人,家里请的这些管家佣人都是在港台那边受过训的,还保留着些阶级观念,对此见怪不怪不说,见谷陆璃跟着陆女士与谷先生进来,还恭敬地唤了谷陆璃一声:“小姐。”
    “麻烦唤我‘谷小姐’。”谷陆璃逮着机会就想让她爸感受到她的抗拒与蛋碎,她客气而疏离地对佣人微一欠身,认真纠正她道,“或者陆小姐。”
    谷学海在这种事儿上从不跟她计较,他觑了那佣人一眼,那人便改了口。
    “都坐吧。”谷学海让人将餐桌摆在了大厅靠窗的位置,屋外一轮圆月正好映在玻璃上,景儿倒是不错。
    谷陆璃挨着她妈刚坐下,谷学海就让人开始上菜,语气殷勤中带着些许讨好,他给陆女士夹着菜,又嘱咐谷陆璃:“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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