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道,“上次被母妃看到就很不高兴,说是又不是姑娘家,还在鞋上做这么多绣活,没得叫人看到了别扭。一说是你做的,她才没说什么,只说叫我跟你说,说我穿鞋袜很费,以后能尽量简省着就简省着。”
“我已经够俭省了,那鞋上也就绣了几朵祥云,也不能什么都不锈,那成什么样儿?再,袜子上也并没有绣什么,就在上头绣了几根竹子,你怎么就叫荣姨看到了的?”
“那日我进宫里去,出来的时候就下了大雨,才走到景安宫附近,衣服鞋袜全湿了,就折了过去,在那边换一身,可不是就被母妃看到了。”
“那你就把我给出卖了?”
“还用我出卖么?母妃一早就知道,还故意说什么看着针脚熟悉,把我唬了一跳,我说是一次出门淋了雨在外头买的,谁知她说你给她做过一套中衣,明明这针脚就是一样样儿的。我寻思还有这会是,岂不是跟人写的字一样,能辨出来?”
“我也没给娘娘做过中衣啊?”黛玉愣了愣,明白过来,趴在桌上笑,“姜还是老的辣,你被娘娘骗了。”
东府这边被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宫里有个娘娘在,给这边留了一些体面,也并未动这边的财物,虽损失了一些,比起真正的抄家还是要轻得多。因说起来,那人原是薛蟠抢来的,不敢往自己家里带,便搁在东府的天香楼上,虽成想,竟惹得五城兵马司的人上门来翻了个底朝天。
连贾赦、贾政也没能幸免,又有吏部的人来稽查,把这边府上多少事给拉扯了出来,一些涉事的奴才也被带走了不少,一说是与长安府勾结,收了人家的钱财,帮他小舅子抢了人守备公子的亲事,又盘点出多少这样的事儿来,连收的银子多少都知道,站在那荣禧堂上,一桩桩地问,一件件地指。
好在这些事,贾政竟均不知道,多数都落在长房这边,那贾赦自是不肯承认,多数又都落在了奴才们身上。宫里跟来的人,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将贾赦、贾珍和贾琏按着打了一顿大棒,又训斥了贾政一顿,着锁了所有涉事的奴才去,约有好几十号人,多是些得脸的奴才。
整个府上轰轰烈烈,老太太一宿没睡,黛玉也跟着没法合眼。到了第二日,听说宫里贵妃在皇上跟前跪了一夜,至天明,皇上给了一句准话,又将她贵妃的头衔给降了,贬为嫔位,又下了圣旨,罚东西两府一年俸禄,府上无爵职男丁,或有爵职未在衙门行走的成年男丁,均闭门思过一月。
如此一来,贾敬也不得不从城外回来了,他自觉正在关口之上,只差那么一把火候兴许便能得道飞升,如今竟是被不肖子孙给牵连了,回来后,别说贾珍不得好过,连贾蓉也日日受牵连。又不得出门,三人在家每天斗法,热闹得不得了。
两府之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前堂后院,因少了诸多人手,如今也重新调配。从前有多羡慕那些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如今,府上的这些仆从们,便有多羡慕不受主子待见的。
那外头的人不会分辨,贾府这些被指责的,贪赃枉法的事都是谁做下的,但府中的人是都知道的,熙凤也脱不了干系,见人便有些没脸了。
一晃,薛蟠的生日也过了。因这场祸事是薛蟠打的头,薛姨妈和宝钗便再也没脸过来,好在老太太是个通达的,叫人去请了薛姨妈过来,“就说,儿孙们的事与咱们老家伙们很不相干,该乐还是要乐,我这里缺个抹牌的角儿,她若不来,我要恼了。”
薛姨妈心知老太太哪里是要抹牌,是怕伤了亲戚情分,来了后,老太太便问起薛蟠那边打点的如何?如今还在顺天府的衙门里关着呢,薛姨妈边抹泪,边道,“我头起听说了,还心疼,要不是我那宝钗儿,她说她哥哥合该就这么遭一回罪,以后便不说老实了,最起码做起事来多少有个顾忌,我一想,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连这点子道理还要她教,也不知是我老糊涂了,还是我原该有这福气好歹还有个好的。”
“是这话,我总说这许多女孩子里头,不论我娇娇,头一个好的,就是宝丫头。”老太太朝宝钗招手,“来,好孩子,好生照顾你娘,如今你哥哥虽在里头,好在没出人命,关些日子也出来了,咱们家虽不成了,好歹还有你舅舅,他们总不会看着不管,还有甄家的,总是有法子的。”
如此一来,薛蟠虽还没出来,薛姨妈心里也好了许多。
王子腾也不知怎么努力了一个多月,才算把人放出来。黛玉叫紫鹃去探望了宝钗回来,听说,那薛蟠简直没一个人样儿了,这一次是真的大伤了元气,“专门请了太医看瞧的,说是三个月不得下床,得好生静养着,否则要妨碍性命呢!宝姑娘听了,哭得跟什么样儿似的。”
第106章 画蔷
黛玉少不得走了一趟,亲自去看了宝钗,见她红着一双眼睛,强颜欢笑,心里很是难过,安慰了她一番。薛姨妈进来了,一面叫人给黛玉摆茶点果子,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好孩子,姨妈是个老糊涂了的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看在你宝姐姐的份上多担待,你且告诉我那日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黛玉不明白,宝钗一面为她妈难为情,一面跟黛玉道,“他说惊动这么大,连命都差点搭上了,可见是有缘分的,这辈子谁都不要,就要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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