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芜一看,果见周遭伺立的宫女们都如谭太妃一般,十个指头的指尖上都裹了细纱。
她不由掩唇失笑,这谭太妃让宫人都和自己一样染起了指甲,众人手上不便,奉茶都小心翼翼的。
“娘娘真是好兴致。”
她扫了一眼晓月和晓雯,示意二人帮忙。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谭太妃笑道,”今日熙儿过来寻他父皇,加上下雨又不能出门,只得拿这个来发时间。”
兰岑指了指地上的坐垫,让晓月和晓雯坐下,道:“还是我来罢,你们先看一看怎么弄。”
说着执起顾清芜的双手,用一块白纱比量她指甲的大小。
顾清芜有些不安道:“怎好叫姑姑伺候我,还是让我的婢女来罢。”
谭太妃道:“无妨的,她最细致,你让她做就是,不必拘束。”
只见兰岑比量好了,拿起剪子裁出数十个指甲大小的方片,又用镊子夹着微微沾上调制好的凤仙花汁,然后仔细的贴在甲片上。一双手的指甲都贴上了,略等片刻,拿起一杆细羊毫的毛笔,又沾了一些花汁子刷上一层。如此数次重复,才拿细棉条将指甲包好。
谭太妃在旁道:“原本将花瓣捣成汁,直接敷在指甲上包起来就成。这丫头说会把指尖也染上颜色,好几日才能洗净,因此才想了这么个繁琐的主意出来。”
兰岑给顾清芜弄完,又要拉着晓月和晓雯也染,二人如何敢叫她伺候,忙推说:“姑姑辛苦了这么会儿,不如歇歇,婢子们也瞧明白了,还是让我们来伺候罢。”
谭太妃瞧着她两个实在不安,便道:“你就应了罢,莫非还不想传授手艺不成。”
兰岑笑道:“既然娘娘说了,那我也享享福罢,劳累两位姑娘了。”
谭太妃和顾清芜笑着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来是来看画的罢,不如让人带你去别宫藏书阁里,待会儿我让你的丫鬟去寻你便是。”
顾清芜正是为了这个而来,于是立马站起身,郑重的福身下去道:“如此先谢过娘娘。”
第12章
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內监承恩引着顾清芜一路往藏书阁而行,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湿漉漉的带着清新之气。老內监走在前面,一路都在殷殷嘱咐她仔细地上积水。
藏书阁位于别宫西角处,离着沨春殿颇有一段距离。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到了藏书阁门前,承恩把顾清芜交给了迎出来的內监承喜,交代了一番,又对着顾清芜道:“别宫人少,臣还需得去谭太妃那边伺候,就不多陪姑娘了。”
顾清芜谢过他,承恩便转身离去。
因是谭太妃的客人,承喜十分客气的带了顾清芜进去,客套了几句,他将何处放置字帖,何处放置画卷同她细细说了。只见偌大的殿内除去临窗的一侧摆放着一个书案外,其余地方都是一排排的书架,屋内萦绕着油墨和檀香的气息,还有些雨后树木散发的幽香。
顾清芜心里赞叹,又看书案上散落着些笔墨纸砚,问道:“太上皇常来这藏书阁里吗?”
承喜道:“太上皇不常来,都是叫人把书送去沨春殿。倒是皇上,有时歇在别宫时,会到这里来看看书。”
顾青芜点了点头,拿眼睛在殿内巡睃一番,并没瞧见什么人影。
见她止步不前,承喜又道:“今日听说皇上在前面议事,这会儿肯定不会过来。姑娘只管放心找您要看的画就是。”见她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有雨,怕书籍受潮,臣还需去后边瞧瞧,姑娘若是有事,在殿内唤一声就是。”
他告退下去,顾清芜便缓步走进殿内仔细看了起来。
书架齐整的一排排列着,中间留有约五步宽的距离供人行走。藏书阁地势在别宫的宫殿里算是高的,又在墙侧上开了些格窗,因此光线甚好,架子上的书籍名称清晰可见。殿外此时隐隐传来人声,听着似乎是一些宫人正在查看格窗是否进水。
顾清芜依着承喜所言,开始寻找摆放画卷的书架。听说太上皇喜书法,于画画一事相对淡一些,因此近些年都不曾有出名的画师奉诏入宫。藏画的书架子也是摆在了内里,并不常有人去看。
她寻到了画作一处,发现几个书架按着花鸟,人物和山水分列,又有画师名字贴在画卷旁边,分门别类,十分清楚。看来虽然上面的人不喜作画,但是到底也没有随意的对待这些珍贵的画册。
一卷卷画册打开,便如一个个美妙的世界在她面前徐徐现身一般,令她目不暇接,她甚至觉得自己能从线条的起承转合中,看出画师当时的心境来。
看了许久,顾清芜几乎忘记了时辰,直到一束明亮的阳光从窗格处照了进来,她才回过神来,原来外间已经放晴了。她放下画卷,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正想唤承喜来问问时辰,一抬头,却看见架子略高处用纸笺标着一个名字:高程。
高程的出名不是为着文字画作等等,而是他实在是个佞臣,大概是二十来年前,太上皇登基不久,因高程把持朝政,朝中有过一次很大的动荡。最后的结果是高程被罢黜,高家势力销声匿迹,连带高程的书法画作也渐渐遗失了。
他虽然为官不怎么样,但是顾清芜幼时曾在父亲书房见过一副他的仿作,当时惊为天物。她还记得父亲嘱咐她,不可对外人提起云云,早年朝中大臣即便藏有高程仿作,也是犯忌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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