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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像一个城堡主人在整顿他的花园,一个艺术家在改动他的画作。
    他比她更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他比她更追求细节的极致完美,因此他慢慢地剪,细细地。剪。
    十根手指头,非要剪出十条流畅无暇的曲线,沈琛又是安静地剪,偏执地剪,不容抗拒地剪。
    指甲剪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回荡在没有声息的房间里。
    他不光剪她的指甲。
    被剪掉的不止是指甲碎屑,而是她的獠牙尖爪,她天生的刺,凭什么?
    沈音之不高兴,假装被剪疼了,叮咛支吾一声,往里卷手指。
    但沈琛捏着她,不慌不忙地把一个、一个不听话的手指拉直。
    拉得直直的,继续剪,咔嚓,咔嚓。
    “这次用指甲抓人,就剪指甲。”
    他的声音落下来,清晰沉郁:“下次再咬人,就拔了你的牙。”
    咔嚓,又一下。
    指甲剪边角反光炫目,触到指尖,传过来凛冽的寒意。。
    沈音之看着他。
    看着他漂亮堪比艺术品的手,骤然意识到这双手什么都揉得碎,毁得掉。
    有些毛骨悚然。
    她反射性闭上眼睛,抿死嘴巴,选择装死。
    *
    好阵子沈琛才剪完指甲,终于放她在床上,盖上被子。
    关灯。
    然而没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沈音之调动所有感官,没听到任何声响,只隐约捕捉到他的目光。就立在床边,视线锋利而长久,犹如一团外形诡异的怪物,他在黑暗里盯她。
    悄然无声,一眨不眨。
    沈音之谨慎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保持缓慢,平稳。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他忽然开的口,声音听起来很模糊,好像被深夜吞掉了一部分
    “没有解释?”
    稍作停顿,伪装温和:“连个编好的谎言都没有么,阿音?”
    沈音之百分百确定他在诈她,打定主意不回应。
    继激烈的斗争、短暂的温存之后,他们似乎迎来了沉默对抗的时间,看谁能够故作无知死撑到底。
    过两秒,沈琛手指落下来,冰凉凉的。
    沈音之差点出声,好在及时忍住,沉默的架势摆大大的。
    沈琛轻轻地啧一声,冷冽极了。
    手指轻轻划过下唇,指腹恶意揉着唇肉,微叹一声:“都咬破了。”语调万分怜惜的模样。
    ——但!可不就是你咬的么?
    还说我咬人,拔牙齿,你才是狗咬我,我咬回去而已!
    小傻子针尖点大的心眼,正腹诽着,冷不防他弯下腰,热热的呼吸扑在面上。
    先是亲。
    绵长有力的亲着,单手扣住她下巴,容不得半点儿推拒。
    又舔。
    动物之间疗伤那样煞有介事地舔舐来去。
    舌尖潮湿而柔软,像酒做的,舔得人四肢发麻,软成一块傻乎乎的果冻,所有盘算计划不翼而飞。
    脑袋里只剩下纪录片里,大老虎舔小老虎,大猫舔小猫的场景。
    那种上来爪子摁住你,瞬间凑上来吧唧吧唧舔你一脸的做派,你歪头摆脑就是甩不掉的胡亲劲儿,不外乎这样。
    沈音之忍不住睁开眼,拽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边,不高兴地瞪他:“我都感冒了,你干什么不让我好好的睡觉?”
    “解释。”沈琛声音沉下去,这是不上她的套,不陪她玩撒娇游戏的意思。
    沈音之识相地收起小情绪,天真地问:“什么解释?”
    沈琛:“为什么要逃,找个借口骗我也行。——只要骗得过。”
    沈音之:“骗不过呢?”
    “那就罚你。”
    “罚什么?”
    “没想好。”
    “……”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沈音之正儿八经想了想,小声嘀咕:“谁让你想杀我。”
    “后来我没想了。”
    倒数两个月都没想,可是:“你照样跑。”
    —— 谁知道你以后什么时候又想杀我呢?
    沈音之没有说出来,不过大意都摆在脸上。
    还有藏着掖着的后文:与其担心受怕这种问题,反正我家当存够了,上海呆腻了玩够,还不如一走了之。
    沈琛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有人说过玩笑话,上海滩的歌女分两种:一种八辈子没有人爱,好容易满口情爱说不完,黏着你甩都甩不开;
    另外那种是战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只谈你腰包里的钱,而绝不要你胸腔里那颗心,管你磕头下跪都打动不了她。
    应了这话。
    只是没想到自家圈养的小孩竟然属于后者。
    他定定凝望着她,过会儿才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掐你?”
    那重要吗?
    沈音之眨巴眼睛。
    “是不重要。”沈琛弯起嘴角。
    那股阴森森的危险感回来了,小傻子警觉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以防万一。
    不过对方立在原地不动,仅仅笑着说:“重要的是我花钱买了你,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那么。”他近乎不可思议的温柔,眯起狭长眼眸,如诅咒般语速缓缓道:
    “阿音,欢迎回家。”
    “从今往后你再也走不掉了,只能呆在这里,死在这里。最后连烂,都烂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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