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始终记得所有的事,那她为什么不跑?
明明找到苏井里林朝雾之后便有了帮手,有许多机会,为什么她不在他恢复记忆之前跑掉?
沈琛想不明白。
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仿佛不小心扎进迷宫里,被迷雾蒙了眼,迎头总是撞上死路,好像根本没有生路。
生路不在他这里。
要看她。
他不禁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她,指尖悬在空气里,慢慢地,静静地描过眉眼五官。
喉结滚动,溢出沙哑的自语:“你在想什么?”
落在夜里没有答案。
他看了许久,一个冰冷的亲吻落在发顶,最后低低说的是:“沈音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才没有良心。”
似睡非睡之际,隐约听到她的回答:“我都在哄你高兴,你没有,你害我不高兴,不公平。”
—— 我有哄你高兴。
他下意识想说这个,又觉得不对劲,似乎应该改为:我有在我可以,我准许的范围内哄你高兴。
但这话更奇怪了。
沈琛是这个时候猛然察觉到‘圈养’的意义的。
他圈定了她的世界,他曾经想杀了她,后来又想弥补她,哄哄她便当无事发生。
她从未如此。
除了‘不要给别人花钱’之外,她没有过问他的行程,没有限制他的行为。
甚至。
从头到尾连他究竟在干什么,在外接触着什么人,赚什么样的钱,究竟有没有女人。
他觉得她不必知道,她就识趣地没再过问。
有哪里不对。
沈琛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
—— 公平。
是这个词不对?
“要是我放你去发布会。”
他肯定在做梦,说出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说的话:“你还会跑么?”
没有回答。
你看。
连他的梦里都不肯给个好话,他有些疲倦,有些怅然,身旁又冒出模模糊糊的一句:“我又没说我以后都不回来。”
更像梦了。
沈琛没再说话。
意识不断地不断地下沉,已经分不清梦和真实。
*
手机到手了。
同时离专辑发布会只剩下五天。
次日的沈琛没有任何异常,没提起过发布会,倒是沈音之消停下来,不吵了,不闹了,连话都说得少。
颇有心灰意懒的势头。
她以前所未有的老实状态窝在房间里,看看综艺网剧,玩玩手机睡睡觉。—— 当然,手机里没微博,游戏没几个。她很警惕地不在手机微信上聊天,没两天玩腻了对对碰连连看之类的小游戏,不知不觉变得嗜睡,成天赖在床上没劲儿动弹。
刘阿姨最早留意到这点,掐着时间算了算,骤然发现以前只睡六七个小时的活泼小孩,近来天天十二个小时不够睡,加上午觉少说十四五个小时。
她不晓得这个正不正常,没往外说。
单单私下里用心良苦,嫌冬天湿气重,影响睡眠,就常常炖红豆薏米粥,估摸除掉湿气应该能好转。
然而事情永远比想象来得复杂。
毕竟沈音之才是维系着家里氛围的人,她高兴,好话甜话源源不断,哄得大家伙儿乐陶陶。
她折腾,她盘算小阴谋,纵然闹得鸡飞狗跳,剑拔弩张,好歹家里活生生,天天有新鲜事儿。
可她一旦睡了,静了,全完了。
蝴蝶湾本就是不对外开放的小区,两层楼的别墅近三百平米,光住着沈琛、沈音之、刘阿姨三人。
这下白天如死了般的寂静,近乎落针可闻。
沈琛皱了皱眉。
正在拖地的刘阿姨回过头来,抹了把额头:“沈先生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啊?”
才四点。
“公司没事就回来了。”他问:“阿音呢?”
“睡觉。”
她指了指楼上。
“还在睡?”
沈琛敏锐捕捉到不对劲,近来打电话回家,无论饭前饭后,她次次在睡觉。
“她最近总在睡觉?”
“是,就这几天开始的。”刘阿姨犹豫着说出事实:“天天睡到大中午才起来,吃个饭打打游戏又睡到四五点。我觉着人不对了,睡傻了,走不动路似的,家里开着空调还喊冷,盖着两层被子睡觉。我炖了不少汤药给她补身体,好像都没什么用。”
沈琛脸色微变,快步上楼,推开门,果然。
身形单薄的小孩蜷在两层被子底下睡觉,呼吸细细的,皮肤仿佛透明,手里还握着小半手机。
—— 多半是玩着手机睡着的。
“阿音。”
喊她,推她,没反应,她兀自大睡。
“阿音。”
拍了拍脸,他手冷,她皱眉毛,皱鼻子,很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皮,似埋怨似委屈:“我要睡觉呢。”
声音轻得像一团棉花。
“迟点再睡。”
沈琛也放轻了声音,放柔,哄她起来。
“我不想起来,我想睡觉。”
她往被子里缩,后面含糊不清连着一串话,呜呜咽咽的,大约在生气他现在连睡觉都不让。
他只能连人带被拉起来,声音低低:“蛋糕吃不吃?”
沈音之闭着眼睛,拖腔拖调地问:“什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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