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母离开后,她舒展身体,靠进长躺椅里,望着窗外精致,长舒一口气。
钟立言转头,沁凉的目光流过她面颊。
多休息一会儿,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鞠礼却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的人,她总是很警惕,生怕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
所以她只贪恋这悠闲一小会儿,就坐起身说:
“老板,距离下午的会议还有2个小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回公司后可能还需要整理一些资料,耗费点时间,所以越早出发越好。
催老板工作的秘书,见过吗?
她可真棒。
钟立言打量她表情,半晌才道:“我带你逛一逛。”
这阵子她也太累了,在园子里多转转,她也能更多放松些吧。
有时候,他真会忘记她只是个年纪轻轻,刚毕业的娇滴滴小姑娘。
一则是他工作起来会太过专注,二则……她也的确不太娇气。
小秘书挑了下眉,但习惯性的服从,让她没有开口质疑。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转身离开了这方小天地,穿过客厅,走向大别墅的另一间房。
这一栋里,每处空间都别出心裁。
鞠礼原本只以为老板是想散散步,消消食,她陪着就是。
可逛着逛着,她却沉浸在了建筑中每一处设计者的精妙巧思里。
“晚上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赏月。空间很小,很封闭,四周的墙又很高。抬起头只看得到井口般的天空,和镶嵌在空中的圆月……那时,心会很静。”钟立言站在天井前,声音醇厚的幽幽开口。
鞠礼便探头朝天井上的天空看,四周昏暗,头顶却是白昼的亮。
也有种别样的感受。
两个人转道,拾阶弯曲上行时,墙壁上挂着许多照片。
是家庭照片,她能认出他来,有的照片上他还是个孩童,有的则是少年……
“父亲还在时,生活很幸福,很安宁。”钟立言驻足,也望向她看着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他父亲站在树下,阳光洒满全身,笑容很温和。
看起来,是个笑容有力量的男人。
鞠礼耳边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感觉到当他看照片时,靠近了自己一些。
他站在她上一级台阶上,本就比她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强壮了。
庞大的他的影子罩住整个她,呼吸间好似也能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抿住唇,好似在认真看照片,余光却忍不住朝他脸扫去。
背光中的他,看起来好似有些悲伤。
喉结随着他说话和咽口水的动作,微微滚动,都释放着股深沉的,说不出的力量——
大概是属于一个强壮的、深沉的男人的力量。
这一切,都笼住了她。
她能感觉到他对幸福家庭生活的渴望。
当他望着照片时,眼神专注而悠远,仿佛只是看一眼,就能深陷那段时光——
他父亲还在的时光。
一段他回不去的时光。
“我已经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了。”她轻声道,语调和缓,莫名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钟立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眼神里虽然还带着些许令人心酸的情绪,但笑容像透着释然。
难得的,他再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力道轻柔,像在说:别悲伤,小同志,都过去了。
鞠礼想,如果她是只猫,她愿意蹭一蹭他的裤管儿。
如果她是条小狗,她愿意朝着他摇一下尾巴,转一个圈圈。
她希望他能表现的开心起来。
她没想过,会突如其来的,看到钟老板不一样的一面。
在公司里,他总是锋锐无比,总是雷厉风行,淡漠,严厉,正如一个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老板那样。
但,这个传说中冷酷的老板越来越有血有肉,形象越来越立体丰满。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两人继续上行,又有一张照片,仍属于他的父亲——
坐在庭院里,他在看一本书,钟母站在远处抬高手臂,像在喊他。
年轻的钟母,脸上都是孩童般肆无忌惮的笑。
钟立言路过时,伸手抚摸了下照片,低声道:“我比了不了我父亲。”
父亲死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钟母这般笑容。
——语气透着种无奈,是一个强者的示弱,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放弃梦想时,会用的语气。
“他不仅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还能照顾身边每个人,所有人……所有事。”他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微微侧头看她一眼,他便又继续转头抬足向上。
“……”鞠礼没有说话。
她细品着他的词语,和这些句子背后,他的情绪和过往。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崇拜父亲的男孩子,永远无法追逐上自己偶像时那样。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他孤僻,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很会照顾其他人的人。
他好像连自己都不太能照顾好。
她猜,以他的个性,必然尝试过,努力过。
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个人即便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以老板的聪明,他肯定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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