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锦袍的战神余光瞥见一片绣着龙纹的白色衣角,他抬眸看了看,双目微微眯起。
“怎么了?”瑶音等了几息没听到回答,抬头狐疑地看着他。
战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温声道:“夫人,上回在这里与你赏景,还是三万两千五百七十六年前,没想到咱们再次来这里,这景没变,赏景的人倒是变了。”
“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瑶音有些惊讶,诧异地问。
战神目光温柔,“事关夫人,我自然记得清楚。”
瑶音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好话听多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变了?”
战神轻笑,声音难掩愉悦:“是,多年前你是瑶音公主,如今已经是我夫人了。可不是已经变了?”
上任昆仑山帝君再也听不下去,转身落荒而逃。
两万年前,战神娶紫云山瑶音公主,轰动整个六界。他自然知道,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寻过她,只是无果。
匆匆地和交好的几位大帝、帝君饮了几杯酒后,上任昆仑山帝君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他怕他再不走会忍不住在女儿的继位大典上闹起来。
到时候只怕她会更厌恶他吧……
清风吹起他宽大的外袍,配着他黯然的神色,眉间化不开的郁色,显得落寞而凄凉。
听竹水榭里仍旧是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淡淡的酒香从水榭里飘出,令湖中的锦鲤、林间的鸟儿动作都钝了些许。
整个昆仑山上下,在这样一片喜乐的场合下,除了黯然离场的上任昆仑山帝君外,还有一个人对这盛大的大典视如无睹,冷眼旁观。
一袭墨色长袍的年轻神君伫立在冰山上遥望着下方的热闹景象,他面色淡淡,整个人仿佛超然世外,不染尘埃。
满头墨发只用一条墨色缎带将两鬓挽在脑后,长及腰臀的墨发随风飘舞,加上翻飞的衣摆袖袍,整个人看起来宛如羽化登仙。
“你回来了?”
墨菡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几万年不见,那人的容颜依旧如记忆中那般丰神俊美,只是眉眼中多了几分沧桑。
墨菡拱手行礼道:“见过父亲。”
“起来吧。”
父子二人站在距离听竹水榭最近的一座冰山上,相顾无言。
默了好久,上任昆仑山帝君叹了一声,“这地方,其实你不该回来,这些年你在东荒过得不错,日后凭着战功,在天宫任一神职,倒也不错。”
墨菡呼吸一窒,他眨了眨眼忍住眼眶的酸意,低声道:“父亲放心,我今日回来并无意闹事。”
他顿了顿,又道:“水华从水牢里出来后都与我说了。儿子心中甚是感激父亲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知道父亲不愿再看到我们兄妹二人。”
“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二人再也不会踏进昆仑山。”墨涵低垂着脑袋,一字一句道。
上任昆仑山帝君抬手拍了拍墨菡的肩膀,“你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该明白我先前对你们有多好,如今就有多愧对瑶音母子。”
墨菡觉得肩膀上的手犹如千斤之重,沉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张了张口应道:“是,儿子明白。”
因为这份愧疚,母亲身陨;妹妹仙籍被废,还被关在水牢里一万年;就连父亲自己都将帝君之位拱手让了出去。
他还能怎么办呢?
从小墨菡就知道在身份上,自己远远不如冰芜,可是他有父亲的疼爱和教导就够了。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教导,他刻苦修炼,然资质这种东西,不是刻苦就能有的。
他是真的崇敬父亲,第一次见到那个丰神俊朗的神仙随便抬抬手,就让一直欺负他的妖怪灰飞烟灭时,他就对那个神仙钦佩不已。
得知那是他父亲后,他心中自豪极了,也欣喜极了。
从水华口中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骗来的,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骗来的,且骗的还是冰芜母子,他怔了一会儿就接受了。
毕竟连他都是算计的工具,他一点都不怀疑有什么事情是母亲做不出来的。为了权势,她连儿女都可以不在乎,又岂会对父亲动真心。
上任昆仑山帝君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最得他青睐的儿子,“我知道你们无辜,可我不知道该怪谁,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亦没有资格原谅你们。”
墨菡闭了闭眼,拱手长揖:“父亲,儿子明白。”
“父亲珍重。”他最后道。
冰山之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站了良久,簌簌的雪花落下,他也没有架起屏障,任由白雪落在身上,雪满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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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昆仑山帝君的继位大典,大太子和大太子妃代表天帝天后前来观礼祝贺。
席间大太子妃只不过略晃了一下,大太子见了甚至来不及和交谈的贵客交代一声,便匆匆往大太子妃身边赶。
金珏代替神官的位置,亲自扶住大太子妃,先是问了一句:“身子可有不适?”见大太子妃摇头后,开始絮絮叨叨:“你有了身孕莫要饮酒,此处人多,我扶你坐到一旁去……”
说完不等大太子妃言语,又继续道:“我先前就不让你来,你非要来。”
大太子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头一胎,我心里有数。”
“小心些总是没错。”金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临窗的位置,将玉案上的酒盏、酒壶挪开,把仙果挪到她面前,还细心地去了皮削成小块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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