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昔诺在二门上等着她。
从去年杨家平反的时候起。杨昔诺就说着要请楚维琳逛一逛将军府,却不想一直等到了现在。
帖子上写着是设宴,可将军府外头并无其他车马。楚维琳就晓得只请了她一人。
等见过了杨家老太太和将军夫人,杨昔诺才把楚维琳请到了她自个儿的屋里,叫人守了门。
楚维琳不催促,等着杨昔诺开口。
杨昔诺开门见山。道:我要定亲了。rdquo;
楚维琳一愣,见杨昔诺面上并无半点羞涩、喜悦。反倒是有些不满,她把这是喜事rdquo;四个字咽到了肚子里,道:什么人家?rdquo;
德王府。rdquo;杨昔诺刚说了一个字,就见楚维琳的眸子倏然一收。心里就了然了,你也知道的吧?rdquo;
楚维琳缓缓点了点头。
德王是圣上的八弟,并非太后亲儿。封地在西桂,与京城相隔甚远。谁都晓得德王。但德王府里的一些事情,并非人人知道,杨昔诺问的自然是指那些事情了。
若不是前世里,千里之遥的德王最后卷进了皇城里的大位之争,楚维琳也不会清楚那些往事。
当今圣上未登基前,在皇子中行六,同母兄长行三,颇受先帝喜欢,早早就册封为永王,而两个儿子之中,太后一直都是喜欢永王超过圣上的。
天家无情,先帝的心思难猜,本以为永王为最终承继大统,哪知最后先帝选择了今上。
先帝驾崩之时,永王正奉命巡视封地,等赶回京中时,弟弟已经手捧遗诏登基,他心存怀疑,最终选择谋反。成王败寇,永王谋反失败,自刎身亡,太后目睹亲生的两个儿子兄弟相残,卧病在床,圣上本要咱草除根,经不住太后死死哀求,替永王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永王的幺儿被送到了德王身边,以德王府庶子身份抚养,这一点,除了皇亲国戚,无人知晓。
杨昔诺见楚维琳明白,估摸着大约是听宗亲出身的常老祖宗提过一二。
德王的封地离京城如此之远,圣上的意思就是想让这孩子永不返京,德王和德王的儿孙便是一道枷锁。
西桂并非太平之所,那里百姓的生活与京城里截然不同。
是谁的意思?rdquo;楚维琳问道,以崇王妃对杨昔诺的喜爱,是断不会让她嫁去西桂的,杨家几位长辈更不可能去和德王府有什么联系。
杨昔诺叹息:太后,我已经进过宫了,听皇后娘娘的口气,只怕皇上也是这个意思。rdquo;
嫁给哪个?rdquo;
杨昔诺自嘲地笑了笑:德王世子续娶,我是崇王义女,倒也门当户对。rdquo;
楚维琳笑不出来,这婚事绝不简单。
天高皇帝远,永王幺儿不进京,德王进京的次数屈指可数,西桂那里,他是只手遮天的。
太后不放心永王幺儿,怕他受罪吃苦,想要有个人去盯着,皇上也不放心,怕有人弄出些幺蛾子来,除了盯着永王遗孤,也要人盯着德王,想要快速掌握德王府讯息的,只有嫁个人进去。
病故的德王世子妃,也是圣上指的婚,恐怕在圣上心中,这场病故是存了疑惑的吧。
杨昔诺的祖母、母亲、弟弟都在京城,父亲在边关,有这些人在,宫里也不用担心杨昔诺拎不清。
他们想要杨昔诺做的就是盯梢传信,可嫁在德王府的杨昔诺若这样做了,她要怎么面对她的丈夫、公婆?德王世子知道杨昔诺的来意,对这个妻子又怎么会全心全意?
嫁去德王府,在宗亲女儿当中,实在是一样糟透了的事情。
我没想那么多,rdquo;杨昔诺见楚维琳如此谨慎,便知道她已经把其中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了,我只是放心不下家里人。rdquo;
这是杨昔诺的心里话。
她出身将门,从小就明白忠孝仁义,而忠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要尽忠,有所牺牲在所难免,若能学花木兰,她也无惧战场。
父亲受污之后,市井之中的生活让她知道生存不易,对家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祖母和母亲卧病,弟弟又年幼,是她义无反顾扛起了这个家,她放不下的也是这个家。
她不在乎背负着目的算计上轿,她在乎的只是远rdquo;嫁,那是西桂,嫁去了那里,也许终她一生,她都见不到家人了。
没有办法了吗?rdquo;楚维琳问题出口,可不用等杨昔诺回答她就知道答案了。
若有办法,杨昔诺现在不会与她说这些。
崇王妃再是心疼不舍,也违背不了圣上和太后的意思,到了最后,她只会自责,若没有收杨昔诺为义女,若没有让她成了半个宗亲,圣上未必会选择她,或许这事体就落到旁人身上去了。
可惜,不能后悔,没有退路。
我急着找你来,就是想找人说说话,rdquo;杨昔诺深呼吸了一口气,再过几日就要下圣旨了,到时候我怕也不能随意见人了。rdquo;
楚维琳眨了眨眼睛,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胸口发堵,安慰的话到底出不来口,而且,她知道,杨昔诺从来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安慰的人。
杨昔诺一直都是那么傲气不低头。
想到这里,楚维琳也缓缓勾了唇角,回给杨昔诺一个笑容:还是那句话,不要改变你自己,不要让家里人伤心,你配得起这份骄傲。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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