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杨昔诺不喜欢空明师太,可这样的话,又有哪个人不爱听?
杨家老太太甚至是送上了一座掌上玉观音,这观音像她收了许多年,当初杨家困于市井之中时也没有出手过,在这一刻却盼着空明师太一语中的。
信纸最末,杨昔诺还是盼着能在离京前再见楚维琳一面,毕竟这一嫁真的是天南地北。
楚维琳叹息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岑娘子来看过,头几个月过了,她这胎是稳妥了的,可上从老祖宗、常郁昀,下到一院子丫鬟们,具是不敢有半点马虎,别说去看望杨昔诺了,便是想回一趟楚家,各个都一样不放心。
楚维琳把信呈给了老祖宗。
老祖宗读完,睨了楚维琳一眼,信上这些事体一时之间瞧不出空明师太本事深浅,本来转述几句也就行了,拿了信纸给她,自然是为了最后那几句了。
老祖宗抬手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放在身边几子上的另一封信。
那是她嫡姐给她的回信,那边已经应下了两家亲上加亲,等合过两个孩子八字,若是配得上,这亲也就会定下了。
她们姐妹从小在荣安公主府中长大,感情极好,可自打各自出嫁之后,也只能凭借鸿雁相交,只在公主薨逝、父母归天时才见过几面hellip;hellip;
宫里定了日子,郡主十三日进宫,十五日一早起驾离京,你到时候送送她吧。rdquo;老祖宗闭着眼睛,缓缓道。
郡主远嫁,排场非同一般,说是送,其实也只能是远远看上一眼,但这已经是老祖宗的让步了,楚维琳哪里敢多求什么,依言应下。
转眼便是十五。
常郁昀休沐,便陪着楚维琳出门
街上人多,楚维琳不能在人群中拥挤,马车也只能停在小巷里,并不方便,常郁昀在福来居里包了个雅间,窗子正巧对着街道,也算是视线良好。
车马从宫门驶出,十里红妆,几百护卫随行,要一路把杨昔诺送到德王府。
虽有守备司清场,可沿街还是叫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楚维琳占据了这么个好位子,只怕是什么也瞧不见的。
车轱辘压过长街,仪仗威严,队伍前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杨昔诚,他亲自送姐姐远行。
楚维琳一眨不眨看着队列从远及近,又从近往远,印在脑海之中的便是那一片如霞光一般的红色。
从娇女到落难凤凰,杨昔诺吃过许多苦,又从市井之中回到将军府,被崇王妃认作义女,成了宗亲,她的这十余年的经历像是一个传奇,一个故事,是许多闺中女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人生,但楚维琳又希望杨昔诺的婚后生活能够平凡而简单,不用这般大起大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送嫁的队伍出了城门,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常郁昀牵着楚维琳的手下楼回府。
老祖宗定了十八日一早去玄明山,一直到二十一日才回来,楚维琳大着肚子自然是不去的,这几日不用晨昏定省,整个人也就慵懒些。
午后日头大,楚维琳怕热,便在东次间的榻子上小憩。宝莲搬了把杌子在一旁坐下。手中蒲扇轻轻摇着。
许是这微风清凉,楚维琳睡得很踏实。
宝莲一只手支着腮帮子,静静看着楚维琳。她瞧得出来。自家奶奶这几日心情不错,这会儿不晓得梦见了什么,眉宇舒展,唇角似有笑意。这份恬静模样,叫宝莲都忍不住要勾了唇角。
奶奶这般好看。也难怪爷把奶奶捧在手心里,如花容颜,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宝莲正想着,忽然就想起前几日李德安家的说过的话。
那时李德安家的站在东厢门口与她和宝槿说话。楚维琳从外头回来,宝槿快步迎上去,宝莲落后了一步。正巧瞧见李德安家的怔怔望着楚维琳出神。
宝莲不解,催道:妈妈。奶奶回来了。rdquo;
李德安家的这才回过神来,笑容里有些苦涩:我一眼看过去看差了,还当是太太回来了,奶奶打小就和太太长得像,现在梳着一样的妇人头,我一晃眼啊,真有些分不清了。rdquo;
宝莲闻言一怔,脑海之中江氏的模样一点点清晰起来,和楚维琳叠在一起。
像极了呢hellip;hellip;rdquo;宝莲凝视楚维琳的睡颜,喃喃自语。
那位章老太太口中与江氏七八分相像的桂姨娘又是何等模样?是不是从楚维琳的脸上也能窥得她当年容貌?
让楚伦煜念念不忘的江氏,让楚证赋记了数十年的桂氏满娘,她们像极了呢。
宝莲想得出了神,手中蒲扇却没有停,一下又一下摇着,直到日头偏了西。
六月十九,观音菩萨成道日。
楚维琳虽没有跟着去寺中,这样的日子还是要添些香火的。
娉依备了软轿,陪着楚维琳到了家庙之中,守家庙的跛脚钱七已经回避,两个婆子迎了楚维琳进去。
家庙里供奉的就是观音菩萨,金身佛像正是从法雨寺请回来的,金银彩绣的佛幡精美绝伦,听说是出自吴氏之手,她的这一位婆母,七窍玲珑心,女红极其了得。
佛前点了檀香,宁神静心。
楚维琳肚子还不重,却也不敢跪上太久,在厚厚的蒲团上诵了一会经,也就起身了。
今日没有出太阳,空气也没有沉沉发闷,楚维琳并不着急回去,叫娉依和宝槿扶着在家庙附近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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