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往祠堂里看了一眼,常郁昀熟悉的背影清晰可见,胭脂色回字暗纹的袍子格外打眼,那是楚维琳清晨亲手替他穿上的。
夫妻和睦。儿子伶俐,又无妾室通房的烦心事,在旁人眼里。她大概真的是值得羡慕的对象吧。
可只有他们夫妻自己清楚,今日这般的美满。是建立在前世的无限失望和痛楚之上的,前世的经历不仅仅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开始的方式,也让他们懂得了夫妻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去相处。
不是把什么痛苦纠结都闷在心里,不是不去正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是把能解开的心结一并解开,相信对方,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如今的她,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常郁昀商议,同样的,常郁昀也不会瞒着她什么,敞开心扉了,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若没有前世,就算给他们一个对的开始,也许,这日子一样是磕磕绊绊的吧。
思及此处,楚维琳浅浅笑了:毕竟是两个人,总要一番磨合的,我和我们爷打小就认得,从前争得多了,来来回回的置气,如今也就不争了。三嫂,我瞧着你和三伯之间,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了。前两年磨合过了,顺着现在这般走下去,将来也会更有起色。rdquo;
这话徐氏爱听,她和常郁晓可没有闹到过不下去的地步,自然想要谋个好日子来。刚成亲那会儿各种问题缠身,三五不时闹上一番,连陪房妈妈都劝她,感情是处出来的,绝不是吵出来的,可他们就是安生不得。
徐氏自己清楚,她身上带着刺,在娘家那儿为了前程为了地位和妖魔鬼怪rdquo;斗法的十几年,让她身上充满了戾气。
哭了闹了吵了,到最后,还让一个通房丫鬟赶在了前头。
好在,她稳住了,她真诚待聆姐儿,常郁晓宠女儿,又见她是真心实意为姐儿好,也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了。
夫妻之间有了聆姐儿做协调,这日子过起来,真比前些年强太多了。
徐氏把鬓角的乱发挽到耳后,笑道:承你吉言,我呢,以前是见一个恨一个,现在就放平了心,这辈子不盼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就盼着能过稍稍舒心些的日子,有些事情啊,睁只眼闭只眼,总比把自己气死了强。哎,我比不上你和二嫂,可回过头去瞧瞧,总比大嫂好些。rdquo;
这番话说得掏心掏肺了,楚维琳懂她,徐氏的这个心态是这个世界好些女人都常有的心态,在这里,两个人的婚姻才是少数的。
环境决定了心态,这一点是不假的。
就好像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人人都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
三嫂,你从前是眼中容不得半点儿沙子啊hellip;hellip;rdquo;楚维琳弯了弯唇角。
徐氏也笑了:是啊,又天真又傻,可我真的那么盼过。rdquo;
这一句盼过rdquo;听得人心里一颤,忽然间就生出感慨来,楚维琳失笑道:当真不像是这里的姑娘。rdquo;
徐氏没懂楚维琳的话,追问了一句:那像哪里的姑娘?rdquo;
楚维琳望着天空,雪已经停了,远处东方露了霞光,金灿灿的好看极了,她道:像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的地方,不能有妾不能有平妻,一生一世一双人。rdquo;
徐氏怔了怔,半响笑得苦涩:若真有那样的地方,那里的女人来了这里,岂不是要气得把这屋顶瓦片都掀翻了吗?rdquo;
楚维琳被徐氏的说法逗笑了,可笑过了之后,心里又有些空荡荡的,哑声道:大概吧hellip;hellip;也许会被这天天女戒闺训,磨得再也直不起腰来。rdquo;
徐氏没有再答,常郁晓摇摇晃晃出来了,她急匆匆迎了过去,扶住他道:爷,屋里备了姜汤了,回去喝了,沐浴去了寒气,歇一觉就爽快了。rdquo;
常郁晓冰冷的手拍了拍徐氏的手,以示安慰,又扭头去看常郁晔。
常郁晔精神极差,嘴唇干裂,整个人站都站不直了。
常郁昀朝楚维琳招了招手,让楚维琳抱了霖哥儿,道:大哥这个样子,我先送他回去,很快就回来。rdquo;
楚维琳不好拦他,颔首道:你一个人吃力,叫个有力气的婆子搭把手,我先回老祖宗那儿。rdquo;
祠堂前,各自散了。
楚维琳见常郁昀扶着常郁晔走远了,拢了拢斗篷,抱着儿子去了松龄院。
老祖宗没瞧见常郁昀,不免问了一句。
楚维琳解释道:大伯看起来身体不太爽快,爷放心不下,先送大伯过去了。rdquo;
兄弟友善,老祖宗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微微点了点头。
等了两刻钟,常郁昀才回来,与老祖宗道:大哥昨夜里受了寒,有些起热,已经请了大夫了。rdquo;
老祖宗眉头微微皱了皱,哼道:郁晔受了寒,他媳妇也病着,剩下一个岚姐儿可怜兮兮的,段嬷嬷,让人去接了岚姐儿过来,这几日跟着我过。rdquo;
段嬷嬷应声去了。
楚维琳和常郁昀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清楚,老祖宗不是担心岚姐儿没人照顾,而是她看到了岚姐儿这些日子的变化。
自从父母失和之后,岚姐儿一改从前爱笑朝气的模样,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怕人了,这么下去,那两口子还没闹出个结果来,岚姐儿的性格怕是要扭不过来了,与其跟着她父母,不如接到松龄院里来,好歹白日里还有霖哥儿、聆姐儿与她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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