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赵泠坐在床上,一条腿伸着,一条腿曲着,正用手揉着受伤的脚腕,以为是隽娘去而复返——阿瑶从来不敲门的,于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要出去买糖人的?是不是银子没带够?”
屋里半天没人应声,她狐疑,猛然抬脸一看,四目相对,谢明仪紧张的连手指都蜷缩起来了,但他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情绪和神态也能收放自如,面上仍旧冷冷清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阴狠暴戾。
恰好,赵泠最不喜欢的,就是谢明仪身上这股狠劲儿,让人看了就毛骨悚然,心里极不舒服。遂脸色一沉,“你来我这做什么?趁着阿瑶不在,你要跟我吵架?”
“郡主白日受了惊吓,难道我不该过来探望一下么?”谢明仪缓步走上前,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贴着床边坐,他心里想着,赵泠很爱干净,可能会厌恶他的靠近,于是扯了凳子落坐,“伤处还疼么?我让管家找了大夫过来,伤筋动骨不是小事,郡主即便想同我置气,也不要挑在这种时候。”
置气?
赵泠活在世上的第一准则就是保命。无论何时,她也不会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谢明仪此言实在是毫无道理。
怎么可以理解成是同他置气?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对自己比较重要的人,才有同他置气的可能。换而言之,谢明仪连同她置气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在同你置气,可有一样,我必须同你说得明明白白才好。”
谢明仪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满脸认真地望着她。
赵泠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低沉些:“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你又在谋划什么,但我今日必须告诉你,我不是那种天真单纯的深闺小姐,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回来的人。你对我的示好毫无用处,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把你砍死。”
谢明仪的神色倏忽落寞下来,半张俊脸隐在落日的余晖中,加深了他面庞的轮廓。他生得并不丑,反而十分俊美,可为人处世实在不光明磊落,让人容易忽略,他本身还是个青年才俊。
不管是朝廷命臣,还是世家公子,甚至是深闺小姐都对他如避蛇蝎。可谢家还未落败前,他分明不是这副人憎鬼厌的样子,现如今却沦落至此。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而郡主喜欢他时,他风光正茂。现如今却阴狠毒辣,骨子里都坏透了。所以郡主不喜欢他了,似乎合情合理。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攥紧了拳头,微抬起眸凝视着赵泠,“郡主总是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也许,我是真的想要改过自新呢?”
“你?改过自新?算了吧!”赵泠摆了摆手,显得很不耐烦了,“别人说这话,我也许会信,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实不相瞒,我甚至觉得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郡主要如何才能信我?”
第43章 怕唐突她了
“我为何要信你?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再者, 我信不信你,其实根本无关紧要。我是你仇家的女儿,你应该折磨我, 杀了我才对。你现在既杀不了我,还想对我深情款款,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么?”
谢明仪无言以对,他曾经看过很多书, 学过很多道理, 可书里从来没有那一条教会他,如何去喜欢一位姑娘。他其实不知道怎么待郡主才算好,思来想去就是放她自由。
可是他舍不得。
觊觎郡主美色的男子, 实在是太多了。稍有不慎, 他就彻底失去郡主了。只要他还未同郡主和离, 郡主就不能同其他人相好,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想一生一世把她的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说到底了,他还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总想得到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谢明仪从桌上端过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我不会便宜任何人的,尤其是萧子安。”
他最后几个字眼咬得极重, 恨不得将萧子安生吞活剥。事实上,他正有此打算,待太子登上帝位,不管是九王萧子安,还是武陵侯府,一个都跑不掉。
他现在爱惨赵泠了。可笑的是,赵泠恨死他了。
“你还真是人憎鬼恶!”
赵泠反手将茶杯推开,摔了一地的碎片,茶水尽数泼到了谢明仪的身上,有几滴飞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谢明仪衣服上的血迹早就干了,茶水将他胸前的衣料润透,血水氤氲成更大一团。他毫不在意,只是蹙紧了好看的眉头。
正当赵泠以为他要站起身来,甩袖就走,谁曾想他捋起衣袖,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将赵泠手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
赵泠:“……”
赵泠:“……”
赵泠:“……”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立马把手抽了回来,转过脸去,“你走罢,等会儿阿瑶就回来了。她若是看见你对我动手动脚,肯定头一个宰了你。”
“她不会的,”谢明舟满脸失落地把手放下,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她身上流的是谢家的血,无论她多么厌恶痛恨我这个哥哥,我同她还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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