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心中还记挂着郑经之事,心里沉甸甸的,就连笑容也十分勉强。
张修回了小院子,进了内室之后,便朝房中等候之人低声问道:“东西呢?”
那人面白无须,容貌寻常,右手手腕处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疤,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恭敬的递给张修。
张修接过信封,从中掏出薄薄的一页信纸,见到上面寥寥几行字,心下大定。
乡试放榜次日,由官府举办鹿鸣宴,为新科举子庆祝。
鹿鸣宴上安云和张修大出风头,相较之下,长生却颇受冷遇,但长生心里藏着事,整个人颇有些神思不属,并不关注这二人的事情。
“如今那罗家后生也考中举人了,听闻是乡试第二,差一点就能考中头名解元,可见也是个才学斐然的好孩子。”孙夫人顿了顿,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慈爱的神情来。
一直受到亲生母亲冷待,哪曾听过这般和风细雨的言语,说的又是终身大事,魏思诺闻言俏脸微红,低声如细蚊般道:“母亲觉得他好,便好,只是听他们说,父亲有意将姐姐许给罗公子……”
孙夫人脸色微沉,道:“是谁告诉你的?尚未确定的消息,竟然也能传到你这未嫁的小姐口中,真是不要脸面。”
魏思诺吓得浑身抖了抖,虽然母亲口中在骂奴仆,但她听着却觉得十分刺耳。
孙夫人看着魏思诺一脸蠢钝的模样,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父亲疼爱你们姐妹两个,心中喜欢罗恒这个弟子,想要将女儿嫁给他,只是还未确定是你们姐妹中哪一个。”
魏思诺闻言睁大了眼睛,说道:“长幼有序,母亲,不如还是让姐姐先嫁。”
孙夫人摇了摇头,道:“你姐姐自有别的安排。”
魏思诺闻言,脸上顿时失落起来。
孙夫人又道:“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亲骨肉,母亲自然要好好为你们谋算,你姐姐聪慧大方,嫁给谁都能过得很好,而你不一样,你身子不好,性子也懦弱,往常跟闷葫芦一般,有苦只往心下咽,母亲怕你遇到不好相处的婆婆,日后怕是欺负死了也不知道回娘家说一声,这才费心为你准备了罗家。”
魏思诺闻言,心下一暖,往常见孙夫人如何疼爱魏思谨,总觉得母亲不疼爱她,如今看来,母亲心里也是有她的。
孙夫人看着这张与大女儿一般无二的面容,难得对小女儿也升起了一抹怜惜之情,想到了丈夫说的罗家情况,越来越觉得,这对于小女儿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好婚事。
“你也别说娘不疼你,罗家人口简单,上头虽有不少长辈,但罗家的老奶奶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几个婶婶又不是正经婆婆,几个小姑子又是堂妹,一旦嫁过去,她们也管不到你头上来,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
孙夫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者,你父亲是罗恒的恩师,日后他想做官,还要靠着我们魏家照拂,因着这份香火情在,罗恒定然会好生待你。虽是低嫁,但罗恒长得一表人才,人品才学俱是不俗,与你也算相配,母亲不求你高嫁豪门出人头地,只盼着你日子和顺,平安一生。”
孙夫人越说,竟然也觉得罗家不错,暗想着若是魏思诺不嫁,娘家的侄女也可以嫁过去。
魏思谨看着孙夫人,也觉得这考量十分周全,心下更是感动,轻轻的依偎进孙夫人的怀里,说道:“诺儿听母亲的。”
孙夫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
次日,魏岚看着眼前低声说着“愿意听母亲安排”的小女儿,额角抽了抽,不高兴的看了妻子一眼,又转而朝向小女儿,温声问道:“诺儿,这里无人可以逼迫你,你告诉父亲,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魏思诺抬起头来,怯怯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又看向一旁的母亲,就见孙夫人脸上满是鼓励之意,便微红着脸道:“诺儿愿意……”
结亲人选从大女儿变成小女儿,想到她那羸弱的身子,魏岚对长生便多了一丝愧意,但小女儿的亲事本就艰难,若是能嫁给品性厚道的长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半月后,长生一行终于归来,长生在家中休整半日后,便立马出门去魏府拜会。
从前在魏府下人来看,长生还只是个蹭吃蹭喝的穷学生,下人们偶有轻忽怠慢,如今长生摇身一变成了举人,魏家下人们面上都恭敬许多,魏家此次一共去了四个考生,却无一人考上,长生这个外姓的学生反而考中了。
长生见了魏岚,先是请罪未能考中头名,魏岚却不太在意,只道:“考中了即可,第一岂是那般容易的,你读书四载,能取得如今的成绩,已经是天资卓然了。”
“此次考中纯属侥幸而已,学生经过此次乡试,发现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需要老师多加教导。”魏家子弟全都未考中,长生也不好得意忘形。
魏岚闻言更是赞许:“胜不骄败不馁,你若能保持如此心性,明年会试也许能有一席之地。”
长生听了这话,顿时抬起头来,问道:“老师当真这么觉得?”
魏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此次乡试第二,为何还会这般妄自菲薄?”
长生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学生自知有颇多不足之处……”
“明白不足,找缺补漏,便能更进一步。”魏岚话锋一转,打趣道:“听闻你未曾定亲,如今考中举人,十八岁的少年举人,只怕大成府的媒人都要踏破你家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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