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苦了一张脸,道:“高人是高人,只是功力不够深厚,本以为他能令名花早开,如今却快要养死了。”
长生又问道:“高人呢,如今在何处?”
贺老爷唉声叹气,“别说了,这花一显颓势,那高人便卷了钱跑了,我怕出了意外,急忙进京来寻你,费了好一番力气打听,方才知晓你在此处。”
贺老爷怕他误会,又解释一句:“实在不是我窥探隐私,罗举人在琉省大名鼎鼎,我只略一打听便知晓你进京。”
长生心底还是觉得有一抹怪异之感,道:“为了一株花,你从通临赶到京城,当真是爱花之人。”
贺老爷勉强笑道:“罗举人,您就给个准话,这花能不能救?”
长生伸手摸了摸素冠荷鼎的叶片,细细感受其中的生气,做出一副观察的模样,沉吟片刻,道:“能救。”
贺老爷大喜过望,道:“我知道养花耗费精力,您如今也是会试的关键时刻,但只要能救下它,价钱好说!”
长生本没想到这一节,这样的情形若是随随便便救活了这花,岂不是惹人怀疑,便道:“会试在即,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养活。”
“这……”贺老爷脸上露出难色来,道:“我再有十日便要启程返回通临府,家中生意一刻都等不得,只怕不能在京城久待,罗举人,我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六百两银子,就换您出手一次,务必在我离京之前,将这花救活,如何?”
长生听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道:“贺老爷,您既然能为了一株花,不远万里上京,又何必急在一时,且您家中生意当真这般大,不过迟几天便要做不下去了吗?”
长生这也听出来了,贺老爷说话自相矛盾,显然撒了谎。
“罗举人,我们也算是旧识,你就帮我这一遭吧,我实在是爱惨了这株花。”贺老爷满脸都是哀求。
长生突然想起,贺老爷的儿子也是举人,便问道:“先前听你说,令公子也要上京参加会试,你不陪他考完试?”
贺老爷身子一僵,而后叹了口气,道:“无奈,家里事情催的急,家书一封又一封,罗举人,你就帮个忙吧。”
长生不会跟钱过不去,最终接下了这笔生意,这事对他并不费力,但为了显出辛苦,打消对方的怀疑,便道:“还是照着原价来,我从旁指点,家中妹妹照料此花,约莫有七成把握,在会试之前养活。”
贺老爷忙道:“还请多费心力,务必在月底前养活此花。”
长生道:“我尽力一试,贺老爷若是信不过,另寻他人便是。”
贺老爷赶忙口称“不敢”,但亦无其他办法,只得托付给长生,未免发生意外,长生还与贺老爷立下契约字据。
长生收下兰花,便打发了贺老爷,待他出门了,一家人这才朝城外的法云寺而去。
祈福敬香是大事,就连在外学武的罗念都被叫了过来,一家人齐齐整整出行。
京中名寺众多,达官贵人更爱去相国寺,而平民百姓更喜欢去法云寺。
法云寺坐落在城外东山山顶,马车行至山脚下便停了下来,长生扶着大陈氏下了马车,家中其他女眷,除了大陈氏和年纪较小的罗欢欢、罗梅,全都戴起帷帽。
大陈氏年纪大了,长生本要为她寻一顶轿子或者滑竿,谁知大陈氏只是摆了摆手道:“祈福敬香,心诚则灵,旁人走得,我有什么走不得。”
长生无法,只得扶着老太太,祖孙二人一起看着漫长的台阶,大陈氏感叹道:“法云寺香火旺盛,这么多年了,倒是风景依旧。”
长生站在台阶上,从下往上看,只见一个个努力攀爬的背影,从上往下看,见到无数香众脸上带着虔诚的神情一步一顿,满怀希望的看着山顶露出的寺庙一角。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到山顶。
法云寺里香火旺盛,长生等人排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轮到了他们,大陈氏和两个儿媳妇对着每个佛像,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的拜了又拜,长生心中不信神佛,但为了安亲人的心,也跟着郑重的拜了又拜。
既入了寺庙,自然要抽签。
大陈氏看着手中的签文:依乌原有旧根基,喜见华堂碧玉墀,革故鼎就多吉庆,芝兰绕砌发琼枝。
小陈氏看大陈氏对着签文怔愣许久,有些担心,便问道:“娘,要请师傅解签吗?”
大陈氏点了点头,解签的大和尚拿了签文,笑着道:“中上之签,施主所求之事,必会心想事成的。”
解完大陈氏的签,小陈氏又将长生抽的签文递了过去,大和尚接过,道:“事团圆,物周旋,一来一往,平步上青天。上上签,施主运道显然极好。”
饶是长生不信这些,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是极为舒坦,一家子除了替罗大姐抽姻缘签的赵氏,其他人抽的都是好签,大陈氏又添了厚厚的香油钱,再一连点了数盏长明灯。
长生一盏一盏的数过去,大多是罗姓亲长,就连罗大姑都没有落下,其中只有一个外姓人,那人名字叫“苏清静”,不知是男是女,罗姓人之中,亦有两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个叫“罗至忠”,一个叫“罗意璟”,罗爷爷名讳“罗意”,长生猜测这个“罗意璟”应当是爷爷的平辈。
长生本以为会在法云寺用斋饭,没成想大陈氏另有安排,带着一家子沿着另一条路下到半山腰,从岔路口入,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丛林掩映的庵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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