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进了巡抚议事厅,一进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官员大约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这些人去哪里了,不用猜便知道,已经跑了。
这些官员并不觉得以瑕省的兵力,能够抵挡草原人的进攻,因而拖家带口的往中原腹地逃跑。
若是可以,长生也想将罗家人全都送走,只是如今这乱世,一屋子妇孺,去哪里都不得安生。
而罗家人经历过无数与亲人的生离死别,也不想撇开长生苟且偷生,长生心下想着,这也算某种程度的“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了。
既然决定了留下来,长生便觉得还不如好好的搏一把。
若是从前,只怕草原人不会这么快攻进瑕省,但因着这几年瑕省富庶,成为这一片地区的领头羊,保不齐草原人为了补充粮草,进而抢先攻打瑕省。
“今日召集诸位,是想商议出一个章程来,本官已经向朝廷报信,请求支援,只是如今尚未有批复,前线斥候尚未有回报,如今还是早做准备为好,不知诸位可有什么看法?”金峰像众人问道。
“大人,未足一月,瑄省失守,也就是草原人跑个来回的功夫,瑄省的人约莫是看见草原人就败了,对方这般来势汹汹,瑕省兵力抵挡得住吗?”冯程说道。
柳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说道:“如今陵南府兵力不过两千,汇聚全省也不过三千人,草原骑兵有五万人,且个个骁勇善战,都能以一当十,我们怕是顶不住……”
“柳大人说的是,为了保存兵力,不如将精兵带往玖省,玖省兵力足,两军汇合,方有与异族对拼之力。”有官员建议道。
话音刚落,立马有官员道:“张大人说的是,到时候我们一起,也好与玖省官员商议对敌之事。”
长生听了眉头一皱,这话不就等于是要弃城而逃,并且还将瑕省的精兵强将全部带走,如此一来,满城的百姓怎么办?难道要等死吗?
金峰皱眉,面上浮现出沉吟的神色,他是个文官,此时心下也慌得一批,他一点都不想跟草原人对上,因而对于这个提议甚是心动,只是碍于情面,不能立马应下,心下直盼着来个所有官员一齐劝他就好了。
“我不同意!”突然有人说道。
众官员看向这人,心下皆是一突,长生倒不是第一次见这人。
这人一脸络腮胡徐,看上去十分粗犷,此时正皱着眉头打量着众人,他一张嘴众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干哈玩意?还没开打你们就想跑?当我老程提不动刀了?”瑕省武备将军程广不高兴的说道。
因着他是罗念的上峰,为了自家弟弟的前程,长生也跟此人打过几次交道,这人性格直爽,热情仗义,长生对他充满好感,如今见他站出来,长生也不觉得奇怪。
“老程,如今不是逞强的时候……”柳晖说道,又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他的左臂。
程广瞪了柳晖一眼,道:“老程虽然伤了左臂,但照样提得动刀,还能上场杀敌,如今你们要跑就算了,还想将精兵带走,满城的百姓怎么办,等死吗?”
先前提议的张大人眼神左右漂移,道:“程将军说什么呢,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只有汇集更多的兵力,才能更好的抵御异族,怎么能说我们这是置百姓于不顾呢。”
程广冷笑一声,道:“异族残暴,三十年前更是干出过屠城的事情,你们纵着他们,我不纵着!其他兵我不管,但我老程手底下的兵,是不会跟着你们跑的!”
“这……”张大人看向金峰,若是程广不配合,他们还真带不走城外守备营的兵卒。
“老程说得对。”金峰开口道。
众官员顿时愣住了。
金峰又道:“老程,如今大敌当前,自当上下一心共御强敌,这段日子,加强守备,日夜警惕,只等前方斥候传信。”
“好,敞亮!”老程夸道,接着连会也不开了,道:“我这就去好好操练一番那些小驴蛋子!”
等到程广离开,金峰又看向在场诸人,问道:“哪些人同意撤离,哪些人愿意留守?”
立时分出两个阵营来,金峰看着长生决意留守,倒是有些吃惊。
一屋子的官员,百分之八十都选择撤离,只有寥寥几个人愿意留守。
金峰看着长生,道:“罗大人有此大志,是瑕省百姓之福。”
长生知道在场众人的心思,便道:“金大人,异族虽来势凶猛,但我们未必没有应敌之力,如今瑕省有那么多流民,若是能将这些流民整编成军,又将各府衙的差役调动起来,并征调民兵,瑕省便又能坚持一段时日。”
金峰听了连连点头:“罗大人说的对,民兵整编的事情就拜托几位大人了。”
几位坚持留守的官员听了这话,都激动起来,若不是心系百姓,谁愿意面对异族呢。
等到长生几人被金峰打发走了之后,金峰朝着剩下的官员们开口说道:“本官无意拦着诸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今国难当前,是战是走,全凭诸位本心,为了瑕省百姓安危,本官决意血战到底。”
众官员互相看了一眼,见金峰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下都有些愧疚。
只是他们的愧疚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接到金峰带着家人举家逃离的消息,并且带走了巡抚衙门一半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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