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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开怀了,谢乾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他怔愣地坐了一会儿,才在女儿松手前整理好多余的神色,端过床头放着的半碗药道:“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宝儿便把这药喝了,乖。”
    谢宝真捏着鼻子一碗喝到底,皱着脸直吐舌头:“阿爹……蜜饯!蜜饯!”
    谢乾忙抓了一把蜜饯给她。谢宝真塞了一嘴,很快压下了舌根的苦味,含含糊糊问:“可是阿爹,那个九哥……真的不能说话吗?”
    谢乾微不可察的一顿,然后将蜜饯碟子放回原处:“这孩子命苦,大概是真哑了。”
    ……
    两刻钟后,谢宝真睡着了,谢乾轻手轻脚地推门出来,却见廊下站着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正是自己的长子谢临风。
    见到谢乾出来,谢临风回身一礼,温润一笑:“谢霁并非子光叔父的儿子,父亲为何要骗宝儿?”
    谢乾没打算瞒他,只沉声问:“你听到了多少?”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您知道的,我耳力一向挺好。”
    “哼,竖子!”
    谢临风道:“子光叔父的儿子早就死了,父亲亲自验的尸。他是替谁死的,父亲知道、母亲知道,我和淳风也知道,或许终有一天,那位大人物也能察觉到。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宝儿还只是个不足两岁的婴孩,她什么都不明白,也无需明白。”谢乾铿锵道,“我们父子要做的,就是护住谢家和宝儿。”
    浮云蔽日,天空黯淡的一瞬,而后阳光重新倾泻,照在檐下冰棱上闪闪发光。谢临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我们,真的能护住宝儿吗?”
    谢乾深吸一口气,有些凝重。
    良久,他岔开话题问:“那孩子选了哪处住所?”
    “说起这个,倒有些奇怪。”谢临风的目光越过墙头朝西一望,“那么多干净向阳的房舍他不要,偏选了最荒僻冷清的翠微园。”
    英国公府够大,翠微园是西边角落里最偏僻冷清的空屋,空间相对狭小,光线也稍逊,屋中摆设陈旧,院内铺的又是卵石路,不好走,平时鲜少有人去。谢乾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去那儿也好。嘱咐下人看好宝儿,让她尽量不要与那孩子接触。”
    谢临风回想起谢霁安静微笑的模样,总觉得那笑意虚得很,平白叫人身上发冷。
    遂点头,道了声‘好’。
    ……
    过了两日,谢宝真病好了,只是在厢房里闷了几日,气色不太好,谢临风便提议陪她去赏梅苑里新开的血梅花,顺道晒晒太阳补补血色。
    谢宝真欣然应允。梅夫人倒不太放心,将女儿三层外三层裹成粽子娃娃,这才准许谢临风领着女儿前往白雪斑驳的梅苑。
    谢府里大多是糙汉子,并不会侍弄花草,只有这后院开辟了一块梅苑,养着红黄白各色的梅花几十株,原是谢乾用来取悦梅夫人的,毕竟这位英国公夫人的娘家姓便是‘梅’。
    到了梅苑,谁知有人捷足先登了。
    几丈远的地方,一树殷红似血的红梅下站着位瘦削单薄的白衣少年。此时阳光淡薄,梅蕊藏雪,苍白的少年静静地站着,背映白墙黛瓦残雪,清瘦的身形镀上一层极为浅淡的光晕,朗风霁月般,不曾言语便已让满园梅香都失了颜色。
    这人便是新来的九哥。
    他也看到了谢宝真和谢临风,一愣,而后轻轻转过身,朝他俩露出一个安静的笑来。
    谢宝真忽然觉得,冰清玉洁的九哥比梅花更适合落雪的冬天。
    “要同他道歉吗?我曾误会了他。”谢宝真带着嗡嗡的鼻音问。
    “不必。”一向温润有礼的五哥竟然拒绝了这个提议,只道,“如有需要,我会替你转达歉意……”
    谢临风欲言又止:“……毕竟无血缘关系,是该避嫌。总之,以后少和阿霁接触。”
    谢宝真‘噢’了声,又忍不住看了几眼,那少年并不主动向前,仍是微微笑着,仿佛这是他与旁人沟通的唯一方式。
    许久,谢临风拉着她转身:“我们回去罢。”
    谢宝真看了看远处的少年,又看了看谢临风,歪着头:“不看梅花了?”
    谢临风笑道:“不看也罢。忽而想起东街有家铺子的羊奶糕做得不错,带你去尝尝。”
    有好吃的零嘴,谢宝真乐得开心,并未多想。
    于是谢临风有拉着幺妹出了梅苑。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看到谢霁仍站在红梅之下,白衣胜雪,单薄瘦削,安静得如同提线木偶。
    谢临风面色平静,回以一笑,暂压下心头的思绪,缓步出了梅苑。
    等到兄妹二人离去,一直微笑着的谢霁才缓缓松弛了嘴角,仿佛摘下虚伪的面具般,方才淡淡的笑意全化作空洞的漠然。
    他久久伫立,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耳畔传来扑棱扑棱的声响,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扇动翅膀从枝头飞下,落在谢霁单薄的肩头……
    霎时,谢霁身形紧绷,目光一寒,如同应付什么暗器利刃般下意识伸手一抓,那只可怜的麻雀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捏碎了胸腔,鲜血迸裂。
    一击致命,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全然不像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麻灰的羽毛凌乱飘落,谢霁额上青筋凸现,望着手中歪着脑袋没了声息的麻雀,神情阴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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