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般冷淡?
谢宝真心中闷了一瞬,很快调整好心情跪坐于谢霁对面,伸手抚平斗篷上的褶皱。
小炉上煮水正沸,咕噜咕噜的,是这船舱内唯一的热闹。
“天冷,可要杯梅子酒暖身?”谢霁问。
谢宝真轻轻嗯了声。
于是谢霁匆匆烫了杯子,从炉上热水中拎出酒壶倒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杯酒倒得生疏且不稳妥,好几次险些溅出杯外。
好不容易倒好,他将酒杯递过去,谢宝真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捧在一起,瞬间勾起无限旖旎的回忆。
谢宝真愣了愣神,谢霁却是先一步松开,清了清嗓子道:“趁热喝,驱寒。”
谢宝真失落地‘噢’了声,唇瓣轻轻沾了沾杯沿的酒水,抿了两口,方道:“你知道的,九哥。只要你说两句贴心的话,便是再大的风寒我也不怕。”
她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寂静了片刻,谢霁暗中攥紧五指,方抬眼道:“我约你前来,是想让你从今往后,离我……远一些。”
谢宝真浑身一颤,放下酒杯,睁着清澈的眼看他,“这是何意?”
“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合适。”谢霁的面色很冷淡,眸子又黑又沉,仿若云墨翻涌,短短几个字说得云淡风轻,却又用尽一生力气。
“九哥,这样的话你不可以对我说……”
“我是说真的,宝儿。你我如今身份悬殊,再搅和在一起,对彼此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是不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谢宝真眼里有水光闪现。
谢霁调开了视线,喉结极度吞咽,方道:“不是。离开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想,既然注定此时要分开,便不该离间她与家人的关系。若要恨,恨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将来……
将来,他用命来给她赔罪。
“不要再说下去了。”
“宝儿,抱歉。”
“不可以再说下去了!”谢宝真眼圈儿泛起了湿红,绞着斗篷的毛边,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谢府三年你待我的点点滴滴,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情话,是否都是真的?”
她的眼泪、她软糯的鼻音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有谢霁知道。
他几乎要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拥吻她、不露出心底的柔软。五指掐入掌心,他哑声道:“是。”
谢宝真颔首,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你爱我,是真的吗?”
谢霁不语。
“我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九哥。”谢宝真就这么用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深深地望着,“若是再骗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一辈子不会原谅你了!”
“我记得你第一次吻我时的杏花香,”她又问了一遍,“你说爱我,是真的吗?”
硬撑的防线溃不成军,谢霁喉结动了动,喑哑道:“是。”
恍若天光乍泄,云开见日,谢宝真破涕为笑,屈膝爬上案几,一把扑进谢霁的怀中。
谢霁匆忙接住少女温软的身子,微微睁大眼睛,身形僵硬得像是一块石。
他不明白自己如此自私无情,这般伤害她的心,为何她回报自己的不是谩骂和厌恶,而是如此温暖的一个拥抱?
温暖到,令人想要落下泪来。
“讨厌我?”少女环住他的脖颈,埋在他胸前闷闷问。
谢霁双手僵在空中,似是想要搂她,却不敢。
他摇了摇头。
“嫌弃我?”
谢霁亦是摇头,忍到心尖生疼。
“懂了。”谢宝真抬起头,眼中带着湿意与他对视,“那就是担心我,所以恶语相向,不愿连累我。”
谢霁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垂下眼艰涩道:“宝儿,我要走的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不能有软肋。”
“我是九哥的软肋?”
“你是,我的命。”
剥离冷硬无情的面具,少年露出了柔软的内心。谢宝真有种绝处逢生的释然,认真道:“管他刀山剑树还是荆棘丛生,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行。”谢霁想也不想地推开她。
谢宝真复又搂住他。
谢霁再推,谢宝真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紧紧抱着,不肯离开他分毫。
谢霁皱起好看的眉毛,说:“你该回去了……”
话还未说完,被怀中的少女以唇封缄。
唇上温热,又香又软,彼此的气息交缠,辗转厮磨间,百炼钢也化作绕指柔。
这一吻击碎了所有的铠甲,谢霁再也说不出一句冰冷拒绝的话。
“几年?”谢宝真问。
见谢霁恍惚沉默,谢宝真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等你几年?”
谢霁冷寂的眸子一点点消融,化作温柔的水雾一片。他抿紧唇,绷紧的下颌几番颤抖,终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用尽毕生力气般搂着。
谢宝真被他禁锢在怀,有点疼,想要抬头,却被他一把按在肩头不能动弹。
接着,有什么滚烫的水珠滴落在她颈项。只有一颗,烫得她皮肤疼。
“两年。”
少年呼吸颤抖,在她耳畔嘶哑道,“等你十八岁。”
第50章
滴在脖子上的那滴滚烫已逐渐转为温凉,谢宝真想看看他的眼睛,却被他按在肩头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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