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哥哥?上次镇南王对他的敌意,就算是瞎子便也能看得出来的。
他也看出了,小郡主为哄他开心,才说了那么一番话。
他也知道的,镇南王早已生出了不臣之心。近一个月来,他暗中联系各地藩王,此事虽进行得十分隐蔽,但东厂探子无孔不入,他早已听到了些许风声。
这些风声,也被他暗暗压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若是镇南王造反成功,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怕就是处死他这个抢占他妹妹的卑贱阉人。
但那终究是郡主的哥哥啊。若是将此事告知于当今圣上,造反之罪,罪大恶极,怕是镇南王一脉都难逃一死。
便是小郡主被蚊子叮了,他都会心疼的。
所以他怎么能,怎么舍得,将此事暴露呢?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暗中保下小郡主一人,可是失了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失了尊荣,权贵,富贵,小郡主还会快乐吗?
他心中的小郡主,应该拥有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被所有人疼宠着,呵护着,爱着,无忧无虑地生活。
周言压下心中的苦涩,半晌也没有做声。
屋外刮起了呼啸的风,吹得窗子声声作响。
程今今看着满目苍凉的周言,心里渐渐地有些慌张。
不就是和兄长出去一日,有这么伤心吗?
她握住周言的手,小声哄慰:“要不,我后日与你同去吧,好吗?”
周言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用得着这般吗?”程今今看着低落的周言,无奈地笑了笑:“那你明日也同我们一齐去吧,说起来,我的祖父母也是你的祖父母啊,你去看看长辈,也是应当的。”
周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郡主,沿着闪着惊人的光。
看看长辈?他不由地勾起一抹笑。
“这么开心的吗?”程今今调侃道:“不过你可别介意,我哥哥这个人粗枝大叶的,说话不过脑子,若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可千万别与他计较啊。”
周言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全心全意只为了小郡主的一句话而心生欢喜。
*
第二日很快便到了。
一大早,用完早膳,程今今就和周言一齐登上了马车。
天上飘起微微的小雪,路上湿滑,安全起见,车夫可以放慢了行车速度。
连月大雪,路上早已积起厚厚的雪,马车驶过,干净的雪是霎时出现一道道车痕。
车内干净温暖,程今今挨着周言坐着,两人的手臂挨在一起。
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紧抿着嘴唇的周言。
突然心里就生起一丝满足,她伸手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硬邦邦的肩上。
那肩好似一瞬间变得更僵了些,但转眼又放松了下来。
周言的的心悄悄颤动。
小郡主细细软软的头发撩着他的脖子,引得他一阵颤栗。
车里烧着炭火,狭小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更加紧密交缠。
程今今靠着他的肩,突然就觉得,就这样靠着周言,坐一辈子该有多好。
但兄长担心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她突然又想起三皇子,小侯爷,接着想起周言最后的结局。
她长睫微微垂下,掩下眼底的不安,轻轻开口:“周言,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周言眼底浮起一丝悲凉,他眷恋的低头望着小郡主。
他没有以后了。
待到镇南王造反成功,她会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公主,权利,地位,尊荣,财富,统统唾手可得。
而自己,就找个无人的地方了此一生便是了。
能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得到小郡主的陪伴,本就是他偷来骗来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偷来的,骗来的,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要还的啊。
周言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炭火,眼睛渐渐的红了。
车内一片寂静。
半晌也没听到他回话的程今今,正想着抬起头看看。
可霎那间,变故丛生。
一只羽箭穿透车厢。
“有刺客,救驾。”
周言飞速的拦住程今今的肩膀,护着他出了车厢。
外头已是一片混乱,蒙着面的黑衣人出手凌厉,步步紧逼。
本想着,今日前去佛门近地,不宜带过多人马,没想到竟引起这种麻烦。
周言眉头紧皱,将怀里的小郡主揽得更紧了些。
他们的人虽带的不多,可个个都是以一顶二的好手,不一会儿就占了上风。
那些黑衣人眼看着打不过,作势撤离。
众人都略微松了口气,可其中一个黑衣人竟举着箭,不要命一般的朝程今今砍来。
“郡主”周言神情剧震,双目圆睁,声音都颤抖起来。
他望着极速袭来的长剑,下意识地一个闪身,将她护在怀里。
程今今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长剑穿过衣袍,刺透皮肉的声音。
那剑就这么直直地插进周言的心口。
那一瞬间,程今今感觉这世间的一切声音都消散了。
她只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风声呼啸,满目苍凉。
周言无力地倚靠在小郡主的身上,感到心口撕裂的剧痛。
但顾不上这些了,他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小郡主,眼神痴迷又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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