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身穿白制服的成人们围住了他。
其中一个人递给他纸巾。
“塞勒斯大人,永远不要哭泣。”
“可是,他们都死了。”小塞勒斯哽咽道,“我知道这不是游戏。”
开始正式培养塞勒斯的第一个礼拜,联邦政府授权给塞勒斯的负责组织,允许他们用真实战场培养五岁的男孩。
从第一场开始,便是如此。
成人们哄骗他那是模拟训练,可当失败的一刹那,天才的少年已经明白真相。
那些在模拟中任务失败而坠毁的战舰,里面装着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人单膝蹲在他的面前,这个人的脸是模糊的,塞勒斯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
可是,他的声音还如此清晰,在他的耳边徘徊。
“大人,不必哭泣,更不必同情他们!”那个人说,“您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重要,他们为了你死得其所。您需要做的是学会领导我们,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那是人命。”小男孩哭泣道。
“那只是数字而已,无须在意。”成人们冰冷地回答他,“世界上的善良人已经够多了,我们不需要您的同情,我们需要的是领袖。请记住,永远不要为了某一颗沙粒而哭泣,你要带领的是整个人类文明!”
渐渐的,男孩不再哭泣。
大人们在他五岁的时候,便扼杀了他所有的同理心。
两年后,小男孩的指挥成功率提升到80%,水平已经超过指挥专业的大学学生。
塞勒斯童年时期一直都生活在人造星球上,他鲜少回到蓝星。
十多岁时,有一次他乘坐着飞船抵达蓝星,人类们在庆祝创造神的诞辰,星球各地都点燃了璀璨的烟花。
“大人,您要去看看吗?”旁边随行的问。
半大的少年收回目光,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比年幼时更加凉薄而冷淡。
“不必了。”他说。
塞勒斯已经不再对普通人的生活感兴趣。
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他都无需放在眼里,他们天生便该追随他。他们跟随在他的身后,而他不必回头。
他只需要看向未来。
塞勒斯从小便被整个星系用最完善高端的方式抚养长大。他拥有一个专门用于他成长生活的星球,整个星球运转的意义便是为了他。
从很小的时候,他开始记事时起,所有人都喊他‘大人’。哪怕面见联邦总统和高层们,所有人也都唤他塞勒斯大人,哪怕他那时只有几岁。
他被捧着长大,出生时便坐上了金字塔的顶端,而其他人类的生活吵闹幸福,却与他无关。
培养他的负责组织甚至不让亲密接触他的成人们透漏自己的名字,他至今也只知道他们的代号。
他生来高贵,没有人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印记或姓名。
他们只不过是数字而已,再无其他意义。
塞勒斯坐在神坛之上,放眼望去,生命中除了比训练和学习填满的时间之外,一片荒芜。
……可是,只有一个人被允许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是唯一一个需要塞勒斯牢牢记在心底的人,需要他亲自打倒的人。
魔女潘多拉。
塞勒斯从五岁开始,指挥学院学习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名字总是在每一节课堂里出现,她的名字在每一个将他视为希望的人们口中出现。
“杀了她,解决她,您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只有您才能了结她,您将带领人类步入下一个时代!”
每一个日日夜夜,这个名字伴随着他。
塞勒斯睁开眼睛,黄沙在他的脚边滚过,阴暗的天界线,破旧的教堂伫立在荒土之上。
身穿红裙的魔女高座在王位上,神的雕像在她的脚边倾塌。
她那样美丽,迷人,危险。她的力量强大到已经超出人类所有的想象力,她的力量卷席着他,她黑色的眼眸犹如漩涡一般,第一次让塞勒斯产生难以逃离的绝望。
潘……潘多拉……
恐惧从心底涌起,可是与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满足,恐惧仿佛是一根线,让在天上长大的神子终于有了自己还是人类的实感。
塞勒斯的脖子咯咯作响,在窒息和痛苦之中,过去与现在失去了时间的束缚,在他的眼前来回交替。
渐渐的,教堂中的魔女和眼前少女的容颜逐渐融合。
一股更加巨大的黑暗从远处席卷而来,仿佛会摧毁一切。
塞勒斯的睫毛轻颤。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扣着潘多拉的手腕,他的指尖从她的皮肤上划过,然后捏紧成拳。
即使已经面临真正的死亡,可他没有反抗。
在最后那一刻来临之前,潘多拉松开了他。
意识刹那间随着听觉重回大脑,塞勒斯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推开潘多拉,转身干咳大口呼吸起来。
潘多拉注视着塞勒斯的起伏的后背。
他真的很奇怪,太奇怪了。
塞勒斯自我掌控能力已经到达违反人类常理的地步,被人掐着喉咙,正常人下意识的求生会激烈的挣扎或者掰开自己脖子上的手。
可是塞勒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哪怕到死亡的前一秒,他也将自己控制得一分不差。
求生本能是生物最基本的能力,这个男人控制了自己的生物本能,简直可怕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