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业不可转,三昧加持力。
天煞本命,现世犯业障太多,心火无根,命不久矣。
陈权开车驶往盘山公路。
他开到八十迈,再踩油门,夜间行车通畅。
遥远的山林渐渐拉近,穿越隧道,陈权继续往前行驶五十里,遇到了一块路障。
他急踩刹车,把远光灯转近光灯,给障碍物前的告示打光
陈权认得不多,勉强看出“滑坡”两字,眉头一凝。
在缅甸,雨季数月连绵,五月到十月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告示牌。滑坡后等待政府部门疏通,官僚主义一层一层下放,长久得不到及时的处理。
这件事陈权知道。
但他在出发前了解过情况,道路畅通未报路障,而且。
现在是三月。
晴朗数日,没有下雨,又怎么会发生滑坡。
他跳转远光灯看向路障后的路况,路面泥泞,坑坑洼洼,像真下过雨似的。
天色也阴沉,树影摇晃,有风吹动树枝在天空中飘,重重落在车上。
“啪”地一声重响。
这声音仿佛开关,紧接着车尾传来了细碎的摇响,陈权去看后视镜,发现树林成剪影荡在空中,近处只见一团黑色的影子,飘摇着前行,他更仔细地听那响动,依稀是某种动物爬上了车尾,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爬来。
他打满方向盘倒转,脚踩油门往回开,一百迈,一百二十迈,车身疾驶,树林飞速后掠,残影不可见,但那个黑影还在。
又往前爬了一步,教陈权看到了他的脸。
赫然是ktv的马仔。
他的尸体曾卡在包厢的门缝,脸朝地倒下,颅脑洞穿,血流了满地。
他现在翻转过脸,眉心间的孔洞鲜血淋漓,豆大的瞳孔转了又转,直视车窗里的陈权。
陈权猛踩刹车。
太急,他整个人往前倾倒,被安全带扯回,转头见外面的人动也不动,半点没受惯性影响。
它握拳砸向玻璃。
轰、轰、轰。
陈权解开安全带。
翻身爬向副驾驶,开车门下车,捡起地上的树干。
他踩到泥底里。
这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冷得彻骨,风声呼号作响。
它从车上跌落,泥地里爬行数步,跟着陈权到了树下。
陈权拿树干劈向它的脖子。
很奇怪的,明明有鲜红的血液流出,但那身体却硬得像死去多时的干尸,陈权插到里面,未能再进,倒是被它逼退两步,贴到树上。
陈权翻身。
它拔出树干,伸手去抓陈权。
陈权拿出匕首格挡,金属削去它指甲,再劈,陷到它的肉里,拔不出来。
它掐住了陈权的脖子。
“天煞本命,现世犯业障太多,心火无根,命不久矣。”
高僧对陈权说。
他说他这辈子作恶太多,报应在现世,命不久。
但陈权没想到自己是这个死法。
肺在燃烧,吸气时闻到一股焦灼气味,呼气不畅。
陈权开始回想他的人生。
十三岁父亲和路人争执,被砍下头颅暴死,横尸街头,肇事者自首死缓,第二次上诉,母亲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年迈的爷爷住在家里,一周后爷爷死去,他枕着爷爷的尸体睡了三天,吃完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终于出门去找吃的。
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干。
“陈权……”
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有光射进陈权的眼睛。
天边的月亮散着白茫茫的余晕,他看到阿为的背影,头发别在耳后,耳朵很小。
人身也娇小,身型偏瘦,立在他面前,连视线都挡不住。
但她却把怪物拦了下来。
费力地抽出卡在肉里的匕首,阿为用刀尖割破手掌,鲜血流出,她蘸血在怪物身上画符,火突然燃起。
阴火,限制于血痕的空间,没有烧开,所以尸体还在动弹。
长爪刺向阿为的胸腔。
陈权想叫她,他开口喊了她名字,第一个字只作了声最为短促的发音,他看到她身上的经文亮了起来。火光大盛。
阴火遇阳火,利爪探入阿为胸腔的瞬间被焚烧殆尽。
他看到血,看到黑色的指甲刺破后背的皮肤穿出,看到黑影乱蹿,它们全掩在火里。
翻腾不息。
是这个念经啊。陈权想。
他听到她的声音,少女的,平静的,祥和的声音。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花臂从右臂往上,经文像火又像岩浆,烧灼着蔓行,皮肤开裂、流血、起了水泡,炸裂后生出嫩肉,重新再经炙烤溃烂,一点一点饮着血往前,仿佛寄生的植物停在她的后背前胸,慢慢黑了下来。
也慢慢暗了下来。
怪物消失了。
阿为停下,不再发声,喘息,转身望着陈权。
陈权看到她满身是血。
脸色惨白,身形不稳,她伸手摸向他的脖颈。
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权……”
陈权握住了她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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