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娆总觉得这京城里的人,都在绷着一根弦了,只等何时这弦一断,便是血流成河之时。
没过几日,就听到传言,说蒙古迎亲的使臣已经提前入京了。
夏娆因为胳膊还吊着,只能安静在院子里呆着,只等阿蛮回来,才说起了那蒙古人。
“一个个生的高大彪悍,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神也凶狠极了,街上的百姓们看到,都退避三舍。”阿蛮道。
“柔福公主那样娇滴滴的人,嫁去这样的蛮夷之地,可如何是好?”迎春担心的问起来。
夏娆担心的,却是柔福根本不会活到蒙古。
得想个什么法子把大公子还活着的消息平安送去内宫呢?
夏娆发愁起来,七月的天气热得人心烦,蝉鸣叠着一声又一声,直到夏娆在阿蛮鼓着脸去赶蝉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但在此之前,她得先去见见燕萧才行。
下午,夏娆就逼着澜沧带她出别院了。
京兆府隔壁的李府里。
张妈妈听到敲门声,立即打开了来,瞧见是夏娆,松了口气:“奴婢正要想法子去见主子。”
“怎么了?”
“长生草成熟了。”张妈妈浅笑着,将带着要拿去给夏娆的长生草给她瞧着。
夏娆瞧见,这果真是已经成熟了的长生草,立即笑起来:“妈妈带人去,将这些长生草即刻收割下来,不必晾晒,留下大约三十斤给我送去别院,其他的都拉去京城最大的药铺卖了便是。”
张妈妈应下。
等张妈妈走了,夏娆这才听到府里好似有琴声传了来。
循着琴声往前走,夏娆刚到临湖的树荫下,就看到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的燕萧,和他雪白的衣衫上,晕染开的点点血迹。
夏娆过来,燕萧的琴声便停了下来。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燕萧浅浅的笑。
夏娆干脆在他身旁的绿草上坐了下来,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到面前平静无波的湖里,瞧着湖水泛起一圈圈涟漪,才笑:“大公子谢错了。”
“错了?”燕萧懵懂看向她。
夏娆只勾着唇角,道:“我要救的,是柔福公主,救大公子,只是想感谢柔福公主给我免死金牌的恩罢了。”
燕萧瞧着显得慵懒又闲适的她,再看看她吊起的胳膊,嘴角泛起笑意来,与她一起看向湖面。
他手指被琴弦割破了,血一直流着,夏娆也不管,只道:“不过我现在怕是救不了柔福公主了。”
“为何?”燕萧眼神一闪,立即问她。
“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不要因为你的死,而殉情。”夏娆轻声道。
燕萧的心如受重击,人也剧烈的咳嗽起来,本就弱不禁风的样子,此刻更加苍白如纸了。
夏娆手心托着一枚药丸给他:“若是大公子不想公主就这样香消玉殒的话,就帮我个小忙。”
燕萧瞧了瞧她素白的手心,再抬眼瞧着眨巴着幽黑大眼睛满是狡黠机灵的她,冰凉的心底,总算柔软了一块。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心底都像是有一层阳光,暖暖的裹着他,温暖又放松。
当天下午,皇宫外,忽然就飞入了十多只只风筝。
都是从不知何处的高楼内飞来的断了线的风筝,禁卫军迅速出动,但一个人也没找到。
风筝也被人拿去检查了一番,也是什么异常都没有,皇帝勃然大怒,宫里一时也议论纷纷起来。
柔福被太后关在慈宁宫侧殿的一个小院子里,宫女捡了风筝回来时,还与她笑道:“公主您瞧,今儿满宫都是这燕子的风筝呢。”
柔福神色木然的坐在廊下,眼睛只看着花坛里的花草,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伺候的宫女们都习惯了她这样子,也懒得再多说了,只收了风筝准备扔掉,却有个识字的宫女,忽然瞧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这词儿倒是写得极好的。”宫女笑着。
木然的柔福,却忽然有了反应。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夺过那风筝,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眼底微湿,唇瓣却泛起了笑来。
这是她和燕萧初遇时,她在听的戏词。
那年他才堪堪十六,而她已是仗着父皇恩宠,不得如意郎不肯出嫁的公主,她大他几岁,是最不该相爱的人,可偏生那个繁花绽放的午后,那惊鸿一瞥,惹得他们十年相思。
这字迹也是他的,他没死吗?
柔福瞧着这风筝,想了想,翻转过来,这才瞧见风筝的骨架内,都小心的用丝线,缠了一朵干了的勿忘草。
是夏娆,一定是她。
柔福瞧着这风筝,终是笑出了声来,可眼泪也旋即落了出来。
宫女们瞧着又哭又笑的她,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由着她这样了。
皇帝本打算来看看柔福的,再得知她哭笑一场后,就开始正常吃饭睡觉了,心底那点愧疚,这才消失了。
“公主还是孝顺的,知道皇上的难处。”范公公拍着马屁笑道。
“你吩咐内务府,公主的嫁妆切不可疏忽了,既是远嫁蒙古,带去伺候的宫人也要细细挑选,决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皇帝浅笑道。
范公公立即笑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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