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爷。”鸨母笑,遂与苏小淮道,“初九,过来这边儿。”
苏小淮应声而去,出门前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却见他早已起身转过去,负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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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小淮胡吃海塞罢,她便被带去了后苑姑娘们居住的地方。
只见包括苏小淮在内,那少年共选出了五个女娃。方才大喊大叫的那个也在,名唤阿柳。
那阿柳人生得是极美,不过却是条带刺的柳,嚷了那所谓的“爷”不说,还绝食,这真是……找打嘛?
苏小淮只觉这娃忒不懂事了些,不过转念一想……罢了,总归还是个孩子。
也不知少年将她们五个选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知那鸨母将她们五个分别配了楼里当红的姑娘作侍女,并叫她们五个跟在姐姐身边儿好生修习,琴棋书画诗酒茶,与那床上的花术一起,一样不可落下。
这又是挑了美的,又是要学这般风雅之物,想来鸨母是打算将她们作明日的花魁教养了。
当了上千年野狐狸的苏小淮自然是没学过这些事儿的,遂觉新奇不已,而其中最教她摩拳擦掌的,正是那让人倾慕已久的花术。
“花术”在这花入楼里,是一个雅称。虽说这花术与那真正的花艺没有半点儿干系,但说到底都是为了“插花”嘛,遂大家就这么附庸风雅地叫了开来。
苏小淮只道:反正司命还没来找她,她就索性放宽了心在此处玩吧!左右卖乖一事,她是做得最得心应手的。
是以,她便成了那五个女娃中,最听话乖巧的那个,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不过,苏小淮倒有一事放不下,仔细说,应当是初九放不下,她的记忆一直让苏小淮揪着心。只道那初九养母的遗体还在那破烂的小屋子里置着,除去熟客,倒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地儿,而那些熟客又大都没个良心的,想必……那女子是迟迟未得安葬的罢。
分明是那般亲善之人,若是死后没个葬身之地的,苏小淮自己也寝食难安,好歹她还用着人家闺女的身体不是?
思及此,苏小淮敛眸。她眼下没有法术,又寻不到司命帮忙,而这花入楼也不是能随意出入的……看来,她只得寻那鸨母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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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自己乖巧懂事皮相好,不过一两日的功夫,苏小淮便讨得了那鸨母的欢心。她寻着人,扬脸一笑,甜滋滋地喊道:“花妈妈。”
“哎!我的初九宝儿,你怎得过来了?”鸨母脸上笑意不掩,蹲下身便将她抱了抱,点头欣慰道,“肉了些,不错,再多吃儿。”
苏小淮笑吟吟点了脑袋,继而扯了扯鸨母的衣摆,作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啊哟,这是怎么了?受谁欺负了么?”鸨母见她要哭不哭的,立即揪心起来,掏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暗道这女娃是爷看上的人,生性又好,指不定将来就飞黄腾达了呢,可不能教她受了欺负去!
“妈妈,奴家想娘亲了……”苏小淮揉眼抽泣道,“奴家、奴家晓得娘亲死了,可是娘亲还没葬呢,奴家、奴家……呜……”
鸨母一听便明白了过来。
毕竟是要给爷挑的人,她便老早让人查清楚了这女娃的身份,好抓住她的把柄,一来莫害了爷,二来以后还能为爷所用。却不想这娃娃竟是什么都没有,穷得一清二白的,唯有一个养母,却偏偏还恰好在她前几日入楼时去了……这委实也太干净了些!
不过幸好,这娃娃还是有个需求的。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鸨母暗叹,她没有看走眼。
终于掌握了这女娃所需所求,鸨母安了心。尽管她舍不得凶初九,但这忙,却不能由她来帮。
她遂面色陡转凌厉,严声与苏小淮道:“初九,你可听好了,一旦入了这花入楼,过去的你便是死了,你可明白?”
苏小淮一顿,当即便知这法子行不通了。她遂睁了睁水雾迷蒙的眼睛,瘪了瘪嘴,这才低下头来,啜泣着回道:“明白了,妈妈。”
见她这副委屈的模样,鸨母心软了几分。她只得揩了一把苏小淮的脸蛋儿道:“你且记着,你是这楼里的苞,好好学东西,好好伺候你姐姐,别的全给我忘了!明白不?”
苏小淮点头称是。
所谓“苞”,亦是这花入楼里的行话,用来称呼如她这般未经人事的丫头片子的。
鸨母颔首,遂一拍她屁股,问道:“今儿的缸坐了吗?”
苏小淮顿觉后|庭一紧,讨好笑道:“奴家这就去坐、这就去坐。”
说罢,脚底抹了油一般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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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只见负责教养自己的花魁姐姐早就等着她了。花魁见了人,长而密的睫毛一扇,姿态撩人地抿了一口茶,才问道:“初九,这是去哪儿了?”
这花魁生来貌美,是被捧着长大的,遂久而久之被惯出了些性子,苏小淮伺候起来只觉颇不容易,装乖卖巧对这人来说,倒是不怎么行得通的。
苏小淮遂低头,忙乖乖认错讨饶道:“回姐姐,是花妈妈找我……姐姐等我,是姐姐心善,倒是我腿劲儿不好,害得姐姐等了,该罚该罚……”
花魁“唔”了一声,一听既然是花妈妈找,遂没了别的话。她想了想,只对一旁的人道:“既是腿劲儿不好,那今日就给她好好练练坐缸吧,两个时辰。”说罢,扑着团扇,扭着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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