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在夙长欢的记忆中,这谢清书倒是与她一齐长大的玩伴。年幼之时懵懵懂懂,不谙世事污秽,二人日日相伴修习,情同手足。然却到底为了这教主的位置,青梅竹马大打出手、刀剑相向,最终落得这般下场,倒真真是可怜。
世间的情意委实太脆弱,岁月如刀,利益如刃,在这二者的磨砺之下,情意终能得剩下多少,却是无人可知。
是以,她不敢信。
纵使是活了上千年,又或许是因为活了上千年。
“聂予衡。”她唤他,嘴角勾出几分真挚的笑意。
聂予衡望她,微眯眸眼,登时只觉内息一乱,似是有些不对劲。
“此番多谢你,待得出秘境之后,我便带你——”
话未说尽,猛然间地动山摇,土石崩解,苏小淮眉目一横。
她忙道:“走!快出去!”
却见聂予衡立在原处未动。她心焦,上前去拉他,不料却见他蓦地按住了自己心口,双目突然泛红。
苏小淮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聂予衡看着苏小淮,只觉脑中有熊熊大火在烧,昔日魔教之人手刃其父、掠夺其母的场面刹然万分鲜明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恨意上涌,几经吞噬他的心智。
杀!
声音在他脑中叫嚣不止。
他心知不对,却是气血一涌,喉中干涩难耐。
山崖摇晃不止,地面崩裂,洞口的大石歪斜,眼看着就要将他二人堵在这洞里。
他阵阵晕眩,只觉快要失去神智,怕是走不了了。竭力压抑着欲要抬剑的手,他将苏小淮狠狠甩开,咬牙道:“走……”
下一瞬,他的眸眼通红,目光陡然转厉,抬剑便朝苏小淮刺去。苏小淮察觉到他的不对,连连躲闪,却又心知若是二人再在这里耗下去,只怕都没活路。
苏小淮遂当即祭出术法,一记击晕了聂予衡,带着他飞身出洞。依仗灵力,苏小淮凌空而起,将聂予衡带回到了地面上。
只听得轰然巨响,回眸看时,那山崖彻底坍塌了下去。
苏小淮咬牙暗恨。
这都什么事儿?!
那老不死的便宜师父,也不怕她和谢清书都死了,无人继承他的衣钵嘛?!
然这气归气,搞清楚聂予衡怎得会突然失了神智才是要紧事儿。
他此时双眼紧闭,浑身僵直冒汗,不过小片刻的功夫,便打湿了衣衫。苏小淮将他扶靠在她的身上,握住他的脉门,催法一探,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竟是……血蛊?
所谓血蛊,乃西域五大蛊中行一的毒蛊。入蛊者毒发时噬血成性,非人血不可安抚其心气,而此蛊无药可解,但凡入蛊之人,无论吸食多少的血液,最终都会枯竭而亡。
苏小淮大怒,差点儿没收住自己的术法把聂予衡给伤了。
这是谁做的?
分明她上一次挑护法的时候,丝毫不觉他有异状。他武功高强,生性机警谨慎,又怎会轻易中这样的毒蛊。
莫不是……他亲近信任之人做的?
真是——岂有此理!
苏小淮只觉怒火大起,也不知自己在气些什么东西。左右就是光看着他,她便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既焦虑又不甚舒坦。
哼!真不知他这双眼睛长来干嘛用的,就不会好好看看人嘛?!
她一边为他护着心脉,一边在脑中搜寻缓解此蛊的方法。只道这原主夙长欢皮是皮了点儿,但该学的功课倒是没有落下。
这血蛊无解,唯有过蛊一招可以一试。
以凡人的作法,那便是找人大换血,以命换命,但此法险恶,九死一生,大都是两人齐齐暴毙,从不见有记载生还之人。苏小淮想了想,只觉这法子定是写来唬人的,人若是失了太多的血,早就死透了,又谈何换血一说,这实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她得找别的法子救他才行。
在这毫无术法的异界之中,他的灵体虽说是自带灵气,但投胎在这肉体凡身之中,若无神仙点化,这灵力他自己是用不得的。
是以,这毒留在聂予衡身上太过凶险,迟早会要了他的性命。若是她一不小心让他死了,劫还没渡完,她可不就是白白搭上了一条命去。
苏小淮想了想,便打定了主意,决定将他的蛊用术法过到自己的身上去。她有灵力傍身,想来就算不能彻底化解,但也是能压住这蛊毒的。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探到他体中的蛊呢?
依记载所言,饮血或交欢可缓解毒性,苏小淮霎时间醍醐灌顶,喜上眉梢。
哈,这好办!
这过蛊法子她喜欢!
这般一想,苏小淮目光大灿,正要去为他宽衣解带呢,却不想他猝然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眸色通红,定是还未从蛊毒发作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抬手一把掐上了她的脖颈,力道极重,毫不留情,想来定是神志不清。
苏小淮挑眉,一掌劈了过去,大胆地施法定住了他的身体。
她将他往地上一放,抬腿便跨坐了上去。她欺身下去,望着他那黑色的面具,颇有几分玩味,笑盈盈道:“呐,你可是说过的,若能活着出异域,便摘了面巾给我看,可不许反悔喔。”
他瞪着赤红的眼睛,没能回话。
“不说话,便算你答应了,今后可不准拿这事儿与我置气!”苏小淮勾唇一笑,揭开了他的面具,却不期然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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