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不过是拉着虎皮扯大旗,让大家伙都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可是后面有人,不要来欺负她这个小小孩童。
且,如果有一日,她与妓子们通商的行径被她阿娘发现了,她大不了往那传说中的“唐掌柜”身上一推,给自己安个“遇人不淑”的小罪,说不定她阿娘不但不发火,还要反过来安慰于她。
这一叠四方方的绣品过不了两天,就会被缝制在她三十多道工序的胸衣上,不知由哪位冤大头买单,又不知穿在哪位千娇百媚的妓子身上。
从昨日起她的良心就受到了她自己的拷问,此时她有些心虚,口中含糊的应了一声,头不抬出了院门,一直出了巷子,才长长舒了口气。
巷子口第二家便是石伢家。
她屈起食指放在嘴边打个唿哨,没过多久,当先便跑出来一只小花狗,围着她的腿不停转圈撒欢,石伢随后跟了出来,两只总角歪歪斜斜的顶在脑袋上,正啃着半只地瓜。
她一歪头,道:“走,取银子去。”
石伢双眼一亮,忙将小花狗抱回家关进院里,给家里人说了一声,便精神焕发的跟在了芸娘身后,一步一跳的去了。
白日的江宁府又回归了平日的清雅绝尘,两旁道路中间夹着一条浅浅江水,三两条乌篷船漂流其上,艄公头戴笠帽缓缓摇橹,一派云淡风轻。
街边不知谁人唱着清曲,吴侬软语、弦琶琮铮,十分悦耳。
少年人腿脚轻便,又一路到处看热闹,绕了大半个城也不觉疲累。
待到了一处钱庄门口,芸娘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份蜜汁藕,包在浸泡的翠绿的荷叶中。
她将荷叶包递给石伢,叮嘱他:“在这处等我,别乱跑。”
进了钱庄,她掏出昨日赚的那片金叶子交给柜台,先换出二十两散碎银子放进竹篮里,余下的如往日般由钱庄存了。
钱庄伙计与芸娘相熟,打趣她:“小丫头家中赚钱端的厉害,赶明儿娶了你当媳妇儿,下半辈子也不怕饿肚子。”
芸娘一步跳开,气皱了眉头,弓着身子,恶狠狠骂道:“做你的大头梦!”
伙计被骂的无趣,讪讪道:“你这个丫头又黑又凶,以后定是个母大虫,哪家敢娶你!”
芸娘呲着牙骂道:“要你管!”气哄哄的收了票据出了钱庄。
一路闷头疾走,过了半响才发觉竟忘了石伢。
转过身却发现石伢正跟在她身后,两条小短腿轮换的极快,两只手却还捧着荷叶包,里面的蜜汁藕已经吃的干净,正在伸着舌头舔荷叶上残存的蜜糖,糊的一脸都是。
她腹中的气一下子消了,找了个没人处,从竹篮中拿出两个各有半两的碎银递过去:“这个月的工钱。”
石伢将荷叶包一扔,两眼发亮,长着两只脏兮兮的手便接了碎银。
她正操心石伢出来的急没背挎包,不知这银钱该放哪里,石伢已将裤腰拉开,手心一松,两颗碎银便掉进了胯中。
芸娘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你……你怎得……往裆里藏?”
石伢嘿嘿一笑,绿豆小眼闪动着小聪明:“天热我要脱上衣,银子指不定就掉了。但我绝不脱裤子,银子绝对不会掉。你看,两条裤腿各一个,保险的很。”
她低头一瞧,果然这小鬼不知何时就将裤腿处用绳子扎紧,看起来就像两个长口袋,银子在里面就就像进了钱袋一般。
她失笑,又带着他往前面去了。
待到了一处连绵民宅处,往前第三家,门口有颗矮山楂树,还没到成熟季,鸟蛋大的山楂深深浅浅挂在树上。
芸娘过去垫脚摘了两粒山楂,给了石伢一粒,石伢迫不及待的张嘴便咬,下一刻便被酸的龇牙咧嘴。
她被逗得哈哈一笑,捏了他脏兮兮的小脸一把,抬脚进了院中,扬声道:“老何家的――”
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应声出来,忙忙将芸娘往房中请,舌灿莲花的一串恭维之词便从口中撒了出来:“哎哟我的心肝命,见天盼着你来,你这不来我们就难开锅,家里吃的米都没剩几个――”
芸娘被她这番话酸的牙倒,只绷着脸道:“快把东西取来,我还急着回去向唐掌柜交差呢……”
那妇人应声便从房中提个小竹篮出来,里面装的是常人看不出用途的棉布片。
常人看不懂,芸娘却十分精通,这每片由十来层棉布均匀絮着棉花缝制而成的碗状物件,便是做胸衣中的重要一环。
她一个一个检查过去,皱眉道:“怎的数量不对?”
那妇人便又拉拉杂杂了一堆,从家中经济艰难说到女儿嫁妆寒掺,最后言下之意:要想要剩下的,就得涨工钱。
芸娘的眼神从她手上的金戒指转到她发上的金簪子,心中冷冷一笑,问道:“依你说,该涨多少才满意呢?”
妇人理直气壮的伸出两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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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帮工的较量(2)
芸娘自认在工钱上给的十分优渥,想的也是培养几个死心塌地的女工,能将这胸衣的买卖长久的做下去。
她起身拍了拍了衣襟,冷着脸道:“依我说,就连这几件我也不收了,留着自个儿玩罢。”
转身便拉着石伢往院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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