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忪的转头去瞧李婆婆,看到的是一张比她更怔忪的脸。
冤大头一边将李氏搀扶坐在条凳上,一边动情问道:“婶娘,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如何过来的?”
他话语中虽然是在询问李氏,可眼睛却已经盯在芸娘面上。
芸娘一瞬间灵台清明,已在心中拍了一把大腿:哥哥,这招高明啊!
她立刻上前拉着哭腔喊了句:“表哥!你怎么才来?我阿娘被人欺负惨了!”
冤大头眉头一皱:“表妹,有什么委屈你尽管道来,即便我官小做不了主,大人还能为你做主!”
他虚虚向旁边那长须老者方向一指,芸娘已经一个扑身过去抱住老者大腿,凄厉泣道:“两个人……一个酒铺子掌柜同一个姓吴的媒婆……要强逼我阿娘与人为妾啊――”
一口气便将前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所闻之人无不痛骂那两人:“一个被色胆包天,一个被阿堵物蒙了心……”
且旁人也倒罢了,李氏却被芸娘引的低头垂泪,心中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末了芸娘仰头哀求道:“求大人替家母做主。如若两位大人今日离开,逼良为妾之事还会再发生,我们一家三口毫无反抗之力,难道就只能任人鱼肉不成?”
那大人听到此处便将她扶起,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大人便借着贵府,在此处开个堂罢。”
他一指两位随从,道:“且去将那姓吴的媒婆与姓田的酒铺掌柜带来问话。”
田家酒铺便在这街角,而那吴婆子的所在,即便之前人人不知,可发生了之前被人捉弄之事,还有谁不知她家在何处。
便有看热闹的小民踊跃自荐,带着两位随从往田、吴两家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位嫌犯便带了过来。
长须大人依着方才芸娘所说将事情重新叙述一番,末了问道:“此事本官可有说错?”
吴媒婆这几日已成惊弓之鸟,又被带到古水巷见官,当日所有街坊都围在院里和门外,她连半分抵赖之心都无,痛快的认了。
田老爷便苦着脸道:“大人,草民对李氏一腔痴情,并非是逼她为妾,实乃真心想聘她为妾。”
长须大人便道:“男婚女嫁总要讲个心甘情愿。虽你有意,李氏若不愿,你便不能强求。”
他转头向李氏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愿与他为妾?”
李氏拭了拭眼泪,声音低沉却十分坚定:“奴不愿与田掌柜有任何牵扯,望大人做主。”
田掌柜听闻她如此说来,只觉满心失望,就此委顿于地。
长须大人忽的便厉声道:“今日本官不愿动刑。罚吴氏此生不得再为冰人(媒人),罚田家从今夜搬离古水巷,此生不得纠缠李氏。”
一个小案就此结案,围观众人无不称赞大人判处得当、收放自如。
芸娘舒一口长气,悄悄向冤大头送过去一个媚笑。
他却瞧都未瞧她一眼,起身道:“今日本官与多年未见的婶娘重逢,可喜可贺,便由本官做东,宴请各位街坊,从此还请各位多多照顾婶娘一家。”
院子内外便传来鼎沸的欢呼声。
芸娘忙忙挤过去,拉着他的袖角背过人道:“吃席就免了罢,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哇!”
冤大头肃面道:“侄子花了十万白银捐了官,却拿不出两个席面的钱,这戏别人看了能信吗?”
一抚两袖,正义凌然的对小厮道:“速速去这近处滋味好的酒楼要三个席面,要多多的拿手菜与好酒。”
芸娘眼睁睁望着那小厮动作极快的去了,只觉得心如刀割――不用想都明白,这些花费最后都是由她埋单哇!
当五临四舍抹着油嘴,将各家各户搬到李家的桌椅板凳又搬走的时候,这场闹剧也到了尾声。
在送冤大头出门之时,找了个僻静之处,冤大头毫不客气的向她伸出了手:“给银子!”
“多少?”她警惕的望着他。
“租马五两,租官老爷二十两。散出去的铜钱十五两,三个席面六十两。不多不少一百两整!”
她惊诧的半张了嘴:“那官老爷是租的?不是真的?”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你不是被那王掌柜叫什么‘小公子’,又在花舫上众星捧月,怎的你不认识个官?”
转头发现她的关注度竟偏差了,忙又补充道:“官老爷是假的,那媒婆和田掌柜日后发现,岂不是又要来纠缠我阿娘?”
他耸肩道:“谁能轻易见到官差?今日这许多人,有谁发现那位大人是假的不成?且我处处只唤他大人,谁知道他究竟是哪里的大人?文官?武官?”
她不觉对他偷天换日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一百两银票,心疼的一张脸快要哭出来。
她心疼银子的时候丝毫未想起来,曾经她从冤大头那处得来的银子可是这一百两的数倍哇。
冤大头收了银票,忽道:“你娘……只怕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她立刻如点着的炮仗一般双手叉腰恶狠狠道:“你娘才嫁不出去!你们家都嫁不出去!”
他默了一默,点头:“对的,我家都是男人,不用嫁。”
她气急。
他便帮她分析:“首先你娘有你这个拖油瓶,去哪家当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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