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李家芸娘说给自家孙儿当媳妇,似乎是件包赚不赔之事。
麻婆子的孙儿王小大十三四岁,虽说对男娃儿来说相看媳妇儿算的上早,却也不算太早。
而在半个月之前麻婆子都未考虑过李家芸娘这位人选。
今时不同往日,李家那捐了官的亲戚既然能来与李家相认,日后自然会有更多的好处。
若麻婆子在李家发迹之后再上门说亲,以自家也吃不起饭的状况,只怕那时更是入不了李家的眼。
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先将李家芸娘定下,虽则年纪小些,她孙儿得苦等几年。
可日后过门时那个捐官的亲戚不得添妆?大不了拿着李家嫁妆给自家孙儿多买几个通房。
打着这般主意,麻婆子携着自家孙儿上了门。
麻婆子祖孙俩的来访令两位李氏十分诧异。
两家人在古水巷为邻时并无多少来往,也不过是在巷子里进出碰个面的交情。
可既然有客上门,主人家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
茶水瓜子摆上桌,麻婆子捧着茶水吸溜完,毫不客气的给孙子王小大抓了一把瓜子,自己又捧了一把在手心,一边咔嚓吃个不停,一边赞叹道:
“老话说得好,破船也有三千钉,一人成仙鸡狗跟着升天。你家出了个捐的起官的亲戚,这茶水瓜子也有钱买……”
她这一席话四六不着调,两位李氏陪坐在一旁也只笑笑,并不接她话茬。
麻婆子便又不死心的问李氏:“那日我没赶的及过来,听闻那捐了官的唤你做‘婶娘’。倒是你哪处亲戚?怎的以前也未听你们提起?”
李氏正巧手上刺绣的一根线用到了底,回房去取丝线。
麻婆子便不气馁的瞧向李阿婆。
李阿婆笑道:“极远的亲戚,超出了五服……早先也没什么来往……”
麻婆子将口中瓜子皮吐的老远,赞叹道:“远亲还记挂着你们,可见那娃儿是个有孝心的……”
由着这亲戚的话头,麻婆子又说到了自家的亲戚,从超了五服的亲戚如何疏远、近亲之间如何嫉妒无理一直说到自家孙儿王小大身上。
“孝顺,日日为我端水烫脚,比那些有钱人家的娃儿不知道孝顺懂事多少……”
“实诚,长这么大没撒过一次谎话,哪怕说真话要招来他老子的一顿打,也绝不说谎骗人……”
“……”
旁边的王小大一边津津有味听着他阿婆长篇大论的讲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一边将瓜子壳吐的老远。
两位李氏此时还未参透麻婆子的来意。
实在是芸娘年纪还小,她们并未往麻婆子是要推销自家孙子的事上去想,只默默的陪在一旁,间或送上恰到好处的附和。
这种附和倒给了那麻婆子鼓励,一直将自家孙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仿似她孙儿不是一旁坐着的这位神情猥琐的少年,倒是那金銮殿里的人物。
时间渐渐过了晌午,各家各户已升起炊烟。
麻婆子口若悬河并无离开之意,两位李氏便开始了晚饭的准备。
麻婆子跟着将演讲台转移至厨下,继续吹嘘孙儿王小大那说不尽的优点。
待她口干舌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下,才在百忙之中问上一句:“怎的芸娘不在家?”
李氏快手洗了几根菜,口中应付道:“她在外面找了个帮工的活,打发时日。”
麻婆子心中便对芸娘又满意了一层。小小年龄就外出赚钱,今后的嫁妆可又要多上一些咯。
可见让孙子多忍几年等芸娘及笄是半点不亏的。
被麻婆子祖孙视作探囊取物的芸娘收了即将离任的翠香楼花魁顾盼儿相赠的物件,一路喜滋滋的回了古水巷。
将将推开院门,院中那位独坐的瘦竹竿的少年便蹭的从条凳上跳起,一双猥琐的眼睛牢牢的盯住了芸娘上上下下的打望。
面上却已经有了失望之色。
阿婆不是说李氏家的闺女长的同她阿娘极像吗?怎的这般模样?
他内心里不甘愿,便又更细致的打量芸娘的五官。
嗯,大眼睛,还行。
嗯,翘鼻尖,不错。
嗯,樱桃嘴,可以。
嗯,巴掌小脸,勉强过的去。
细细看来,这位名叫芸娘的小娘子除了面色黑了些,长相倒也称心。
芸娘被王小大来来往往盯的心头火起,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上前不客气问道:“你是谁?怎的在我家?”
她的声音立刻便将麻婆子招了过来。
麻婆子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哟,几年不见,小芸娘出落成大姑娘了咯!”
芸娘:出落?你是睁眼瞎吗?
麻婆似看不到芸娘面上不耐之色,一只手牵着芸娘,另一只手牵着王小大,做出惊喜之色:“哟,这两个娃儿站在一处,可是极般配哦!”
芸娘从这话听出了端倪,再瞧瞧那王小大瞧自己的眼神,心中灵台瞬间清明。
饭菜的喷香遍布小院。
四方桌上摆了三菜一汤,沿着坐着三大两小共计五人。
这个时代固然对男女大妨依然有忌讳,可穷人家屋小物缺,哪里有多的物件用来隔离男女。
芸娘同王小大自然共坐一桌。
麻婆子瞧着这一桌菜,发自肺腑的出声赞叹:“可是有福气哦,三菜一汤,可见你家日子是好过的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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