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将拜访罗家之事定了下来,芸娘立刻令青竹伴着李阿婆去瞧腿疾。
上回她断了手臂随意去的那家医馆,她便发现那曾挨过她一墨砚的白发老郎中医术极好,不说墙上挂的那许多个致谢牌匾,便是她复查期间都遇到好些年老患者上门瞧病。那老中医使着一把金针,扎扎几下,患者的各种毛病就被治的差不离。
她知道老郎中诊金不低,便给了青竹二十两银子,又三番五次叮嘱她:“离他那些个笔墨纸砚远一些,万一失手砸了,那老头又要狮子大开口。”
青竹同李阿婆离开的同时,芸娘立刻准备带着柳香君去班香楼。
此次她去青楼去的理直气壮。
趁着早上有时间,将柳香君介绍给班香楼各妓子,从此包括青楼、花坊、私窠子在内的整个风尘渠道的胸衣销售尽数由柳香君操执,芸娘也用不着常出现在这些场合,李氏的担心也就渐渐少了。
她给柳香君的待遇也十分优厚。每个月除了固定五两月钱,每卖出一件胸衣还给她抽头一成。想一想整个青楼那许多妓子,又有那许多“大鱼”……多好的前景啊!
惜红羽对柳香君的待遇极其羡慕。
自打昨日她探监归来,脑中无时无刻不是李大山同其他十五六个犯人如同牲畜般被挤在同一个下等牢房中的模样。
此前她想的是,吃糠咽菜等李大山出狱后,三口之家过着贫困但心安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虽然被王夫人赶出王家时除了身契之外其他值钱东西都不好意思拿,然而她的箱底还有李大山此前给她的五十两银票。靠着这些银钱,除了生产和养娃儿的花用,她每个月还能去探一次监,看一看她自己选的冤家。
然而从昨日,她那些单纯的想法被现实击破了。
她必须想法子赚银子,她得将李大山捞到上等牢房,让他这三年牢狱之灾好受些。
芸娘带了柳香君出了大门后,她立刻就跟着追了出去:“芸……东家,你看能我能否派上用场?”她用帕子擦了擦面上没有的汗珠子,神情有些不自在:“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芸娘一愣?让孕妇替她打工?按后世的话说,让孕妇受她的剥削?
她微微一思量,此前瞧见她的针线仿佛还不错……
可如果出了意外,她担不起那责啊!
柳香君在路边拦了骡车,回身向惜红羽叱道:“一切等你生了娃儿再说。你现下白吃白喝白住,占人便宜觉着难受?”
芸娘转身爬上车厢,待骡车出了小道往正街上去了,方对柳香君一声冷笑:“自此五两的月钱没你的了!充当惜红羽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开销!”
……
骡车先去的是画师卢方义之处。
经过这些时日,他不但将赵蕊儿身穿八件特制胸衣的《风情正妻八罩图》画好,还根据芸娘的要求将每幅画临摹五份,部装裱成挂画的模样。
芸娘原本还想令他在书册大小的纸上将每件胸衣的样式画下来,如此她去见主顾时可以带着胸衣图册,主顾亲眼见到胸衣的样式,再加上她在一旁讲解,可比回回都要带着成品胸衣去推销来的方便。
然而时已中秋,到了广大书生开始进京赴考的日子,卢方义来不及为她作画,只得略略讲述些作画上色要点,如此芸娘也能将就着自己画出胸衣彩色图册。
两人取了画卷,一路到了班香楼。此时还未到用饭时间,妓子们将将起身不久。
妓子自尽的阴影已然消散,班香楼里早已恢复了勃勃生机,仅仅站在角门外都能听到满楼的燕语莺声,引得楼外临街处呆站着的汉子仰头痴痴往楼上瞧。
芸娘隐约觉得那汉子有些眼熟不知在何处见过,正要探头去瞧,却听到从角门里传来柳香君尖利的呵斥声:
“睁开你的狗眼瞧清楚,姑奶奶我可是圣上的人,敢找我讨赏钱,真是狗胆包天!”
------题外话------
真是造化弄人啊,柳香君现在也成了“圣上的人”啊!
第89章 李芸娘初进罗府
那龟公只听柳香君如此说,却不知她指的“圣上的人”是何意,不禁冷笑一声:“我听读书人说‘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你以为就你是圣上的人?爷也是!想从此处进青楼还不愿出过路费,爷倒想瞧瞧狗胆包天之人是谁?!”
柳香君一大早不过为惜红羽说了句话,就被芸娘朱唇一启扣了月银,心中正自郁郁。闻言立刻跳起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龟公后颈子上,直疼的龟公呲牙咧嘴。
他只呆愣了一瞬间,就朝柳香君扑了过去,口中是无尽的委屈:“我娘都舍不得打我,你打我?”
眼看他一把揪住了柳香君的衣领,另一只手便要做巴掌朝她的脸上拍下,芸娘忙忙上前拽了他手臂,连声喊道:“她是如假包换的‘江宁义妓’,三思三思!”
龟公的手掌停在柳香君面上三寸之外。
“江宁义妓”的御赐之名常人可以不知,可吃皮肉饭的人不能不知。圣旨进入江宁府的那日,老鸨子还为那义妓不是出于班香楼而痛心疾首――作为江宁府首屈一指的青楼,竟没有一件御赐之物,简直是屈辱啊!
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虽未尽信,却也松开了揪着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