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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瞧着来人惊咦一声,咚的一声跳下竹榻。青竹跟着惊咦一声,也跳了下去。
    还没到近前,青年便连声呼喊:“使不得使不得,经书可不能烧啊!”
    待他跑至竹床前,猛的一止步,手中那碗也跟着猛的一停,碗里的汤同面条刹不住脚,尽数泼洒到了竹榻上的经书上。
    青年口中唉呼一声,立刻扔了碗,扑上前将经书上的面条捧出来泼在地上,又用袖子将打湿了的经书翻动,将封皮上汁水拭干净。
    如此翻动过,那经书下又露出了几本线装破旧圣贤书。
    书籍已极破旧,被青年这般用力一拭,原本摇摇欲坠的封皮便跟着他的衣袖去了。
    青年又是唉呼一声,一边低头整理书籍,一边埋怨道:“小姑娘怎的这般心狠手辣,书本子怎能受这般凌辱,这可是天下人用以传道受业解惑啊!”
    芸娘却顾不上为自己申辩,她上前一步奇道:“卢方义?你回来了?”
    卢方义抬头一瞧是她,面上初始浮上一层喜色。
    可那喜色只维持了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仓皇着抱着一叠书本子,低着头就要夺步而逃:“认错人了,认错了……”
    芸娘忙忙上前挡在他面前:“你逃什么?我说要烧书那是逗你玩。再说汤汤水水也是你自己个儿泼上去的啊,我可一点没动手!”
    她自以为解释过卢方义便不再惊逃,随即问出了卢方义最怕听到的话:“你春闱考上了吗?”
    几人眼睁睁瞧着卢方义以阻拦和呵斥的姿态出现后,听过了这句话,便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而逃。他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便不见了影子,唯有他逃奔时扬起的灰尘还漂在半空里。
    芸娘有些内疚,回头向罗玉求证:“我方才威胁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吗?”
    罗玉忙忙上前安抚她:“不过份,一点不过份,还没青竹说的吓人呢!”
    青竹:“……”
    这时便有周遭其他摆摊的摊贩透露道:“卢书生这是没考中,不愿见老街坊。我们都很知趣的不问他,你们几个娃儿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人留。若考上了,他自然要留在京城里等着封官,还会再回来吗?”
    原来如此。
    芸娘面上露出坏笑,眼眸亮闪闪往远处一瞧,即刻大喊一声:“卢方义――再不出来,我去青楼里宣扬你没考中!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远处拐弯处冒出颗脑袋,紧接着卢方义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芸娘笑过,方才安慰他:“没考中也不是多大的事,再接再厉。有些执着之人,考到七十岁还继续考呢!”
    卢方义:小姑奶奶你这是安慰人吗?
    他满脸哀求之意,唯恐她的话被周边人听到。
    芸娘便转了话题,提脚踢踢他这竹榻:“怎的,书生欺负小孩?抢我地盘?我的四方桌呢?”
    卢方义忙忙跑开,不知从何处搬回了四方桌,又十分自觉的将自己的竹榻移开,将地盘还给了芸娘,这才讪讪解释:“我瞧着没人,以为是有人将方桌随意放在此处……”
    芸娘便大摇大摆的坐下,依然如早间那般每隔一刻钟起身喊上一句“招工”,再将前来询问之人的信息记下来。
    如此到了未时,一共记了二十来个人,差不多够了,芸娘这才大方将地盘让给卢方义。
    几人已经走出了几步,芸娘忽的又转头回去向卢方义打听:“有个叫‘吕文才’的书生,你可听过?年前也去了京城应考,不知落第没?”
    春闱发榜,卢方义发现榜上无名便羞愧回来,再未留意其他人。且芸娘问的又是他不识之人,更是不清楚结果。
    他建议道:“知府衙门和青山书院门前都张贴了江宁士子应考结果,你去瞧上一瞧。只要你说的那‘吕文才’确认是占了江宁士子名额去赴考,便能查到。”
    芸娘听罢上了骡车,在回程之前先折去了青山书院,果然门外墙上贴着一张红榜。
    罗玉按着芸娘所说的‘吕文才’的话音去点着榜上的人名一个个去寻,果然在二甲榜单上寻到了他的名儿。
    “啊呸!”三人愤慨。
    这般骗人银子的斯文败类,竟给他考中了进士,排名还十分靠前。
    三人趁着这股激愤同人打听过,果然如卢方义所言,考中的士子几乎不会回来,只等着朝廷封了官,便从京城径直去任上。
    那吕文才自然再不会回江宁,除非出任江宁的什么官。
    这日芸娘回了内秀阁,独自闷闷片刻,便去央求柳香君:“你向你老大上个折子,帮我弹劾一个人可好?”
    柳香君愣了半晌方明白芸娘指的“老大”是圣上。
    平日里她扯着当今圣上这面大旗到处摆谱,动不动便声称要向皇帝告御状,那不过是她狐假虎威的言论。
    真让她上折子,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吗?她有上折子那个能力?
    她只得装出一副豪迈之气,将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向皇上告状半点问题没有。但你也知道我这位义妓从前没红过,老鸨子没想过培养我琴棋书画,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写折子。不若下回我遇见圣上时亲口告诉他,如此更稳妥些呢。”
    芸娘郁郁了半日,心知她也无法,只得恶狠狠骂了一声“总有你被砍头的时候”,便也将精力放到了招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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