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主顾都是同王夫人和罗夫人一般务实的商户内眷,对外在要求不多,故而没人因着简陋的包袱皮对芸娘表达过不满。
然到了公主这里,她却不能也包个包袱皮就送过去。
她虽搞不明白是否要用镶嵌了宝石的盒子去装胸衣,然而她却很明确的知道,“买椟还珠”这件事,她至少要考虑一下。
此时还是罗夫人想到了法子,回去家中将她家百年人参的红木盒子翻了出来,勉强充作了胸衣盒子。
好在公主是第一回 看到胸衣这玩意,暂时忽略了包装。
芸娘有意令公主的注意力一丝都不要停在那盒子上,便十分静心的演示这胸衣如何穿,拨肉大法要如何做才能将多余的肉从肩膀、后背、腹部等处拨去罩杯处。
公主听的十分轻松,侍女们听的一团迷糊。
好在芸娘现下有了新铺子,十分乐意将铺子地址分享出来:“但凡有丁点问题,都能使人去‘永芳楼’寻我。李芸娘倾囊相授,绝不私藏!”
如此侍女们纷纷舒了口气,如若轮到哪位贴身侍女侍候公主拨肉,必定在前一日来寻芸娘熟悉手法。
芸娘出了公主的别苑,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胸衣的包装上。
这件事令芸娘十分头大。
这个年代自然只能做木盒。
然而做成怎样的木盒,她却毫无头绪。
画了无数遍的图纸,她终于觉着,她是不是该备了厚礼,去找一找卢方义此人,为她此前的行径情真意切的陪个不是,也好让卢方义替她出些主意。
怎么说也读过那许多书,画过那许多画,比自己眼界宽的多吧。
是以芸娘掏了足足十两银子买了笔墨纸砚,带了青竹,忖了忖,又带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罗玉,一行往卢方义赁的宅子而去。
此行她做了充足准备和计划。
第一,如若卢方义死不开门,她便从墙头爬上去。反正他家面前那颗树,她早就知道,极其适合用来翻墙。且他那个宅子里并无人养狗。
第二,如若卢方义要动手,自然他是能文能武的,那她便让罗玉出手。罗玉有一股蛮劲,自然能拖得一时,然后芸娘再窜进卢方义的屋子,将他那些圣贤书不拘哪一本捏在手里做出一副“辣手摧花”的模样,卢方义必定如同被捏了七寸一般,当即就会束手就擒。
无论来哪个方案,芸娘都会如愿以偿。
她芸娘想干的事,只要对方不是直接冲过来揍她,没有她干不成的事!
她如此想的极好,得意洋洋上了骡车,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小卢哥哥,你就等着本宫收了你罢!”
罗玉内心几经纠结,终于嗫嚅道:“芸妹妹,你……你喜欢卢方义?”
芸娘踌躇满志:“不止是喜欢……”还有泥腿子降服大秀才的成就感!
可惜罗玉小公子听不到她的心声,他只想着那卢方义二十出头,芸娘十岁,虽则相差的有些远,可自家阿爹同阿娘也是相差了八九岁呢;一个有才,一个有财,竟似相配的很。
此时罗玉考虑不到自家也是专业造诣不低的农业才子,只郁郁于芸娘那句“不止是喜欢”,那必定是“极其喜欢”了……
芸娘的计划想的极好,卢方义那宅子的门也开的极快。
可她万万未曾想到门后闪现的是一个曲线婀娜的身影。
赵蕊儿将将开了门,便啪的一声关死了门,紧接着院墙外便长久的泼出了水,几人被浇的往墙根处都近前不了,更遑论还想攀着树杆去翻墙。
赵蕊儿这一番行径瞧起来简直是针对芸娘专门定制的策略。
实际上也确然是针对芸娘专门定制的策略。
为赵蕊儿出主意之人是曾经在芸娘那处赚了上百两银子且还继续赚着银子的柳二掌柜,柳香君。
“她以为她是圣上?”柳香君继续将她老大挂在嘴上:“她不喜欢旁人就得依着她?姑奶奶我就觉着卢方义极好,就支持你苦恋他!”
芸娘半点未想到后宅失火。
惜红羽将她棒打鸳鸯之事偷偷告知柳香君,而柳香君便暗地里同她唱起了反调。
“芸娘这丫头鬼机灵的很,上房下地爬树翻墙,不比哪个小子差。你去瞧卢方义的那些时日,得时时当心她突击上门。否则她便连同你二人一起子捉弄,不让你们含恨分开誓不罢休!”
赵蕊儿对柳香君的提点声声入耳。
她将芸娘当洪水猛兽一般,但凡她找了借口来相探卢方义,便要提前在门边放几桶水和两把水瓢,作为抵制芸娘的第一步。
芸娘躲开院墙几步之远,待被那水淋不上,才得以回想赵蕊儿此举的含义。
这简直是太明白不过了。
这是赵蕊儿向芸娘发出拒绝她介入的信号:两个人的关系里,容不下第三人!
芸娘还想冲过去拍门,罗玉极力绷着笑拉住她,安慰道:“我过去便好,莫被水淋到。”
他这副眼中含笑、嘴角朝上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轻快的男声在巷子里回荡,罗玉仰着颈子向院墙里发话:“我们是来瞧卢方义,如若有不方便之处,我们便离开,从此再不上门!”
院墙里没有人回答,可那从院墙里泼洒出来的水却停了。
芸娘立刻扬声道:“赵蕊儿,给姑奶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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