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头那僧人瞧见她俩,便将两个馒头丢过去:“莫再咬人了!”他往拿着板子的僧人处努努下巴:“再咬就使打狗棒了!”
芸娘同石伢忙忙将馒头捡起来塞进怀里,依然缀在僧人们身后喋喋不休的哀求,最终又得了两个。
一共四个馒头,虽然远远不够,可同抢不到馒头的人来比,已是极多了。
两人将馒头塞到怀中,小心翼翼往回走,眼瞅着快到了李家众人跟前,芸娘被脚下凹坑一绊,手一松,怀中的一个馒头便咕噜噜落到地上,不停歇的往低处滚去。
芸娘“呀”了一声,紧紧按着怀中仅剩的一个馒头,猫着腰急忙忙往前追去。
那馒头滚到一处平地处,被土凹处一拦,终于停了下来。
芸娘趁旁人不注意忙伸出手去,却见另一只手极快的伸了过来。
那人将馒头一把抓起,极快的塞进了怀里。
“我的馒头!”芸娘大叫。
她抬头时,眼前却是她曾见过几面之人。
云娘。
云娘面色苍白,发髻散乱,衣裳上是泥土,身冒着虚汗,曾经的闺秀气质荡然无存,瞧起来同芸娘这个野丫头并无不同。
她哀求道:“求你,我阿娘三日未进过一粒米……”
芸娘呆了一呆,眼瞅着周围有人狐疑的围过来,连忙高声叱道:“你这姑娘仗着比我大,竟然骗我有馒头。我方才瞧见,馒头明明在那处!”
她随意一指,边上的人立刻往别人而去。
她压低声音道:“藏好,莫让人瞧见给抢了去……”转身便离开了。
到了晌午,芸娘肚子再一次咕咕咕起来,却无法,只能同她周围众人一般闭眼躺在当地节省体力。
她虚弱无力,耳中渐渐起了耳鸣,这耳鸣又转成了幻觉,仿佛远远有人唤着“芸妹妹、芸妹妹……”那声音听着中气不足,显然也是饿了多时。
她翻了个身,竖着耳朵听了片刻,那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未几,耳边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她的眼中滑下一颗泪。
罗玉定是已遭遇了不测,而且去的极其痛苦和不舍,否则不会大白日不惧阳气就现了魂魄来唤她。
青竹啪啪拍着芸娘的背,气若游丝道:“有人喊你……”
芸娘狐疑的起身,往声音来处瞧去,但见远处一个高大的少年在人群里急匆匆而行,脑袋不停向四处打量,面上是焦急之色。
“玉哥哥!”她踉跄着步子奔了过去,圆滚滚的身子一忽而就扎进了他的怀里。
罗玉被撞的后退起步又停住,瞧见她除了比之前瘦了一圈外,好好的站在他眼前,心中一时欢喜一时后怕,顿时落了泪。
“我以为……我以为你……”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芸娘忙安慰他:“我好好的,身上戴着石阿婆给的平安符呢!你的呢?”
她扯起他腰间荷包扒拉开,濡湿荷包里依然装着几片纸。她笑笑道:“可见石阿婆的法力真的强呢,她的符都有用!”
一时又想起石阿婆曾给罗家老夫人也送过符,便将话题转到了罗家:“你阿婆可好?你阿娘呢?罗猫儿呢?”
石伢上下瞧她并无受伤和生病迹象,虽说话有气无力,可一双眸子如平常一般明亮,闪烁着的是勃勃生机。
他点点头:“都好,都好,连绿豆都好呢!”
他跟着来到李氏几人前,瞧见眼前十几人虽身形狼狈却一个人都不少,便也放了心。
能遇故人,令人思绪万千。
李阿婆抹了眼泪道:“你家人还好吗?你阿婆呢?”
罗玉恭敬回道:“都好,人乎着,都好!”
他趁旁人不注意,从衣襟里取出几个馒头:“我家抢的,快吃。”
芸娘再认真瞧他,果然他面上略有青紫,虽未破皮,却也是同人有过争执的模样。
李氏留了两个馒头,将余下的塞到他怀里:“你家人口也多,莫都给我们。”
罗玉便不多言,重将馒头塞进衣襟中,同众人说过话:“我家在后面靠近山腰处,那处地面干燥些,你们便同我一处过去罢。”
周围人头攒动,稍微能下脚之处都是人,何处还能容的下这十几人。李氏便也谢绝,只道:“回去问你阿娘好。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也不去问候了。待水退了,回家安置下,再去你家道谢。”
罗玉陪着她坐了片刻,眼见着天色渐渐变暗,只得恋恋不舍的起身,向众人道了别,再同芸娘道:“芸妹妹,你送我一程罢。”
芸娘跟在他身后送他到了人少处,止了步子,他回头又道:“此处人多,再往前走走……”
“嗯?”她提眉歪目:“你莫不是要打劫我?我现下可是一穷二白,什么值钱玩意都没了呢!”
罗玉一笑,牵着她手又行了几步,方转过身,往四处一打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给,吃!”
芸娘忙一后退,贪婪的盯着馒头舔了舔嘴唇:“我……不饿,留给你家吃!”
话刚说毕,随之而来的便是腹中一阵长鸣。
罗玉笑她:“方才我坐在你身边时,你腹中咕噜声就没停过。”
芸娘被他笑的窘迫,绷着脸一瞪他:“你以为你自己肚子没声音?”这时罗玉的腹中也十分配合的传出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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