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汉忙附耳过去,便听龟公道:“河道边上劳工们夜里支了棚子当赌坊……”
恶汉一听,不免讥笑道:“那劳工能有什么银子,赢来输去也不过几钱银子,有甚意思……”
龟公便切了一声,指着自己的衣裳鞋子:“小弟逾越,可要说一声哥哥没见识。我这一身行头可都是昨儿一晚上赚回来的,你觉着如何?”
恶汉仔细瞧过去,只见这一身深色缎面衣料暗纹精致低调,不由咂舌:“这,怎么的也得五两银子吧?”
龟公一摇头,伸出来三根手指:“三十两,一个大子儿不能少……”
恶汉惊道:“那干苦力的劳工当真那般有钱?”
龟公替他分析:“那些劳工,住在河边,不花银子;吃由衙门提供,也不花银子。每个月工钱虽不多,可积少成多就多了啊。哥哥,我若不是与你投缘也不告诉你……”他向四周打量过,将声音压低,十分神秘道:“我里面有人,稳赚不赔。”
他见恶汉将信将疑,便向远处河堤方向一指:“今儿小弟便带哥哥去见识见识。你尽管赌,赢的都归你,输了由小弟出银子,可成?”
晚风轻拂,河堤边的棚子里,赌风四起。
其中最热闹的一处棚子,却不是任人随意进出,得是赌坊庄家相熟之人才能进去。
这庄家生的强壮霸气,往赌桌上一坐便如熊瞎子一般,气势端的吓人。
新进之人,先去一位十三四岁胖乎乎的小厮手里用银钱换取赌票。
一钱银子一张票。
待赌完临走时,再用余下的赌票去换回银子。
自然,规矩是这般规矩,可前面进来的劳工们并未真的掏出银子换取赌票,只排着队各领了一把赌票,便分散到各赌桌上,卖力的演着或即将发家致富或即将家破人亡的戏码。
过了半晌,从外间传来几声哼曲声,扮作小厮的芸娘掀了帘子探出脑袋,往站在棚外的龟公和恶汉面上一瞧,恶声恶气道:“找谁?”
她原本一张玉面被染的黝黑,一双细眉粗如火棍,又刻意做出一副凶恶之相,那龟公几乎要喷笑出声,却不得不绷着脸,咳了几声,方报了进棚暗号:“紫金山中来,银练河中去!”
芸娘方向恶汉努努嘴,对龟公道:“这是你带来的?可能信任?”
龟公忙道:“能能能,是我阿哥。”
芸娘便缩回了脑袋,将帘子掀开,待两人进了棚里,方伸手道:“换多少银子?”
龟公将手中十五两尽掏出来递过去,芸娘切了一声:“穷光蛋。”数出一把赌票递了过去。
龟公接过赌票,分了一半给恶汉:“莫怕,跟着小弟。待赌完,至少赚它一番!”
夜渐深,已无人进棚,芸娘便往庄家的背后坐去。到底人小,抵抗不住夜里暮春少见的寒气,披着一张大毯子,几乎要将赌桌都盖起来。
龟公装模作样在其他赌桌上寻了一会乐子,有输有赢后,便去了最中间的赌桌,同庄家玩一把猜单双。
赌徒们都晓得,所谓猜单双便是伙计将赌桌上共计一百枚棋子中随意取走一些,由赌徒们猜余下之数是单是双。
赌徒若猜单,则庄家自动为双。赌徒若猜双,则庄家自动为单。
每局只能有一人同庄家对赌。
龟公压上几张赌票,向骰子丁扮作的庄家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铃铛声一响,其他赌徒纷纷围了过来。
白玉棋子撒开,芸娘起身用瓜瓢极快的舀走一些藏去毯下,龟公便开始猜结果。
他眼风往芸娘面上一扫,只见芸娘往鼻头上一摸,他便大叫一声:“单!”
骰子丁用竹筷一颗颗将棋子数出来,却是个双数。
龟公唤了声倒霉,便又押了一把。
如此再三,次次都是输,那恶汉便附在龟公耳畔低声道:“兄弟,你不是说你有门道,怎地回回都是输?”
龟公并不答话,只哭丧着脸,将手中余下赌票递给恶汉,道:“今日小弟手气不好,哥哥帮我耍两局,换换手气!”
恶汉便不客气的押了赌票。
赌场的规矩都由庄家说了算,这一局却是庄家先猜单双。
棋子撒开,芸娘舀走部分棋子,藏去毯下,几息间一只手已摸上了鼻尖。
站在她对面的龟公瞧见,也跟着摸着鼻尖,骰子丁便猜了个“单”。
然等棋子数出来,却是个双。
龟公大笑道,对着恶汉连连赞叹:“未曾想哥哥竟是个行家里手啊!”
再猜过两局,竟回回都是恶汉猜中。兄弟两一时斗志大起,直直赌到半夜,眼瞅着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棚子要收起,这才意犹未尽的用赌票将银两换回。
几个时辰前两人进去前只有十五两,等出来时,竟成了五十余两。
龟公干脆的将一半银子分给恶汉,得意道:“小弟未骗大哥吧?”
恶汉捧着不费吹灰之力赢来的影子,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一辈子的运气从未如这般好过,如若夜夜都赚几十两,哪需要捉回那哑妇,直接去买个葱嫩的媳妇,当地主去!
哥儿两出了棚子离开岸边,并不分开,去往近处客栈要了一间房,昏天黑地的睡了过去,直到晌午时分才醒。待吃过晌午饭,略略等上一等,便又往河堤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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