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以为此事办的不错,却从未想到,坏人活千年。
她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只是想不伤人性命的将那恶汉赶出江宁。
而她这样的一番手段,虽为哑妇报了仇,可那孽缘却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出几个月,便同那恶汉碰了面。
且说芸娘回了永芳楼,将恶汉画了押的四肢抵押契书给了哑妇,自己大口吃过早饭,便回房去补眠。
睡的迷迷糊糊间,却被李氏推醒:“惜红羽寻你……”
她一咕噜爬起来走出去,却见惜红羽抱着如水等在院中,面有焦急之色。
见她出了房,忙忙将如水交给李氏,拉着芸娘便往出走。
她此番来寻芸娘,是因着生产副手之事。
在黄花未来之前,有一位白姓媳妇极为能干,帮了惜红羽不少。
此前惜红羽曾应承白媳妇,如若有机会,举荐她当主管生产的副手。
后来遇上洪水等事,此事便被搁置,后来芸娘又直接空降了黄花过去当副总管,那白媳妇满心欢喜落了空,心中便有些意见。
今日因一处零部件的缝制方法,白媳妇同黄花之间有了分歧。惜红羽两厢里劝不下,又因着此前应承白媳妇之事未做到,说话没了分量,便前来寻芸娘出面。
骡车哒哒前行,芸娘打了个呵欠,想起这几日见着黄花,她总是一副寡寡欲欢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事。
骡车停到了城北一处院落门外。
这处院落便是洪水之后芸娘为几位失了家宅的帮工赁的院子。
原本赵车夫也住在里边,后来因寻见的老帮工都渐渐住了进来,他便挪了出去。如今,这处院子里南北两个半边院子已各住了五六人在其中,再加上散落在他处的流动帮工,缝纫女工已有三十余人。
惜红羽同芸娘进去院子时,南北两院的女工已部聚到了南院,正分成了两派,你一言我一语的顶着嘴。
见了芸娘来了,众人便噤声不语,只将黄花和白媳妇围在当中。
黄花瞧见芸娘的身影,眼泪花便在眼眶中闪现。
芸娘取了把杌子坐在上面,打了个哈欠,道:“哪两个人互相有意见?自己站出来说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站出去。
芸娘便作势起身:“既然无事,便当我白跑一趟。自此我再不管这些事,谁要闹事,直接卷铺盖卷滚蛋!”
她以往在女工面前虽然态度倨傲,可却从未说过这般重的话。众人听见,更是齐齐低了头不敢作声。
未几,站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媳妇子,向芸娘做了半礼,方鼓起勇气道:“东家,事情是这样,”她将手边针线簸箕里的一件胸衣零部件取出展开,道:“……这件‘侧比’,明明该……”
芸娘立刻止了她的话头,对屋里其他女工道:“谁不做这道工序,先出院里,等会再回来。”
有五六个女工便起身出了院里。芸娘上前将屋门掩上,这才向白媳妇道:“你说。”
白媳妇续道:“这件‘侧比’,明明该按东家图纸上所示,用‘上挑下压’的针法缝制。我们一贯里都是这般做的,从没出过意外。可黄姑娘这几日,却要求我们按她说的新方子去做……”
芸娘抬手止住她的话,对黄花道:“你来说说你的新方子。”
黄花低头半晌,方将一直捏在自己手上的‘侧比’展开,低声道:“我发现用原来的针法去缝制,成品会发硬,磨皮肤。如若改成‘蜻蜓点水’的针法,成品柔软,又不怕松了线头……”
芸娘听明白了。
这是一场捍卫旧习与冒险创新之间的冲突。
白媳妇万事求稳,听从管理,一切按图纸出发。
黄花踊跃求新,做事从心,却不讲究方式方法。
她抬头瞧着惜红羽:“你女红技法高超,经验丰富,你来说说谁对谁错。”
惜红羽没想到皮球踢到了自己身上,微微一思忖,斟酌着道:“此事两人都有错。大家都是姐妹,万事该有商有量,怎能吵成这般,太失体面……”
“哦?”芸娘提起眉头,嘲讽的看向惜红羽。
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此前惜红羽可是兢兢业业根本不怕得罪人的主,如今却成了不愿得罪人的老油条?
她过去打开房门,将院里几人唤进来,方宣布道:“惜红羽最近几日身子不适,生产上的事由我直管,直到她身子好些为止。”
此事大大超出惜红羽所想,她立时抬头望着芸娘,神情惊讶又委屈。
芸娘并不理会她,续道:“今日黄花同白媳妇吵嘴,我看着你们瞧热闹十分积极……”
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无一丁点儿温度,一字一句道:“几位是手中活计做完了?或是有了旁的心思,准备罢工走人?”
场中七八名女工大惊失色,纷纷摇头。
第181章 焦虑(一更)
芸娘站起身,十分严肃道:
“今日凡是停了手中活计,前来看热闹、站队、搞小团体之人,这个月的工钱每人扣一两银子。
各位如若认这个错,甘愿受罚,现下就回屋做工、睡大觉都由你,可出来瞧热闹、站队、搞小团体便是不行。
如若不情愿被扣工钱,现在就结账、收拾包袱走人,我一文钱不扣你。”
几位女工面面相觑,干站了一会,走是舍不得走,只得自认倒霉,咬牙回了各自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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