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这个院子耳房的火炕为试验对象,另四个大丫头轮流抬柴火烧炕,一个烧完,另一个接上。反正二品官的家里,再清贫,怎么可能会短几个柴火钱。
她特意问过彩霞:“你怕熬夜吗?”
彩霞才被殷人离转手给芸娘,讨好新主子不遗余力,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怕,一点都不怕。”
芸娘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夸赞道:“有前途。守着她们。谁若敢偷懒,大耳光子拍她!”
直到芸娘过去赖在李氏炕上入睡前,冷不丁还能听见紧紧掩着的门外,隔着一个院门,隐隐传来“嘭”的一声。
那声音并不比风吹动窗户纸的声音大,然而芸娘却心知肚明,那自然不是风的声音。
李氏倒是发了菩萨心肠,几次推醒要昏睡过去的芸娘,道:“不若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便轻饶她们一回。今后她们定是不敢了……”
左夫人的面子?芸娘可不是瞧在左夫人的面上才向这些丫头下手的?如若能动左夫人,她还用的着“杀鸡给猴看”?
自一个月前她被匪贼掳去,手上沾过人血,她就不是此前小打小闹只为了捉弄人的李芸娘。
天长日久,她总要这些人瞧瞧,她可不是旁人随意便能捏的软柿子!
第223章 尚书府的传言(一更)
过往多少年条理稳当的左府,近些日子却有些小风波。
不,不是风波,是火波。
说的是左家下人出错,因不怎么会烧炕,频频点着了房子的事。
有一回还惊动了京城专门的“救火兵丁”,一队人马因尚书府熊熊黑烟而推着水车疾奔而来时,正巧瞧见左家二小姐满脸黑灰的手持水瓢,正兴致勃勃的往院中柴火堆里泼水,美其名曰“增强下人用湿柴烧炕的水平”,这才知道这几日尚书府频频冒出黑烟是何原因。
当然,这一番折腾,倒是将正处于舆论中的左屹解救了出来。
彼时因着芸娘去户部衙门的那么一番闹腾,外界便传出左家虐待妾室和庶子女的传闻。
这世间,莫说官员,便是富户,家中妾室与庶子女日子过的艰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这事轮到“纵横官场数十载,从不曾留下一丝恶名”的左屹身上,却自然不同。
便是在宫里,等散了朝,皇帝同诸位大臣去御书房议政时,也抽空向左屹问了句:“听闻,左夫人对你那妾室和庶女意见极大?”
左屹心中酸苦。除了在衙门里应付同僚,还要顾着应付皇帝。
皇帝想到记忆中那张机灵的面孔,点点头道:“想来民间传闻也有些夸大。朕记得爱卿那庶女十分伶俐,连组个戏班子唬骗官员从监牢里捞人的法子都想的出来,想来也不至于令自己处于被人欺负的地步。”
这……这是夸人吗?左屹抹了把冷汗,在将将为自家的内务开脱完后,又要为那已过了三四月的旧事为芸娘开脱:“她人小随口乱说,哪里有那般胆量……”
哦?皇帝提了提眉。
敢不敢钻空子从监牢里捞人,皇帝不敢说,但端着盆子向左屹泼水甚至泼尿这件事,他可是零星从侍卫殷人离口中听得一二。
然他这位皇帝,继位虽没几年,可在这位尚书面前可没少吃瘪。李家内宅生了乱子这事,皇帝还是乐于常常听闻的。
为了给左家这位庶女壮胆,他还下了句口谕:“爱卿那庶女来自民间,其性天真可爱,万万不可想着要约束她。如若将她教养成那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可就辜负了上天造化灵秀的美意。”
左屹只得苦着脸应下。
之后没过几日,左家庶女折腾丫头的传言便扩散了出来。
然而在上层人眼中,下人就是用来折腾的,故而影响面也并无多大。
但好在户部衙门的官员中,有人同救火兵丁的官员相熟,倒是知道了那事情的始末,方才好心的替左屹开解:“据闻那庶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此想来,此前左夫人动手惩治,倒也有些因由。”
这开解虽则解放了左屹,然而又将此前名声清琅的左夫人,放在了舆论的中央。
此前在京里官宦后宅里,左屹夫妇琴瑟和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哪怕左夫人只生了个女儿便再无所出,左屹也未收通房、纳妾室。
被众女眷羡慕嫉妒恨的灼灼眼神盯了数十年的左夫人,走去何处,听见有正妻抱怨妾室时,她无不冷笑一声,讽刺道:“家里有了妾室、通房、小星、外室,那是坏在了根子上。栓不住自家夫君的心,去为难女人,又有何用?”
一句话说的众命妇反驳不能。
如今风水轮流转,事情到了左夫人头上,先流露出来的竟然不是左夫人回娘家或者与夫君和离的消息,而是她磨搓庶女的传闻。
可见,天下的女人,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
被舆论包围着的左家的两个女人,此时还都不知外界的传闻,各自依然在憋着力气斗法。
如若李氏在左夫人院里侍候主母用饭的时间多了几刻钟,芸娘这院里便又冒了黑烟。
这黑烟被外间瞧见,便又添了一回谈资。
而对芸娘来说,让那四位丫头夜以继日的用湿柴火烧炕算不了个什么事。
老天为她加了一把力,短短几天功夫,便到了滴水成冰的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