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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家园子、正阳院、门房旁,都有水池,到底是哪个水池?伙房后面还有一口井……
    左屹只觉着心下一阵闷痛。
    如若芸娘没了,他怎么有脸再见李氏,他如何再去说服李氏还俗?那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娃儿啊!
    他见这小崽子被他吓的呆立当场,强忍着心焦,放缓了声音道:“告诉伯伯,二丫头到底掉进哪个水池了?”
    小崽子心下慌张,被左屹的神色吓的险些要尿出来,立时拉着哭腔:“哇――”
    芸娘在房外树背后听闻此声,心知再不进去,只怕演到一半的戏就要露出马脚,忙一抬脚,带着一身水汽踉踉跄跄的往上房窜了进去,眼神极快的在乌压压的人群中一打量,扑通一声,精准的跪在了左老太太面前:“阿婆――我险些见不到您老人家――”
    在和左家人周旋的这些日子里,芸娘深深明白一件事。
    在左家,苦肉计要来真的。
    在江宁时,她不是没使过苦肉计。
    然那时她阿婆和阿娘心疼她,她将将做出吃痛委屈的模样,便令两人的心软成了一片汪洋。
    那时她的苦肉计只是做做样子。
    然到如今她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疼着她,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她虚张声势的假相而诓住。
    她仰仗的,实则是个爱字。
    今儿这苦肉计,是她真真的敲碎了园子里水池上的冰层,在这冰雪未消的大冬日里,真真的往水里泡了一回,等棉衣浸透,又真真的往地上滚了两圈,将可怜又狼狈的模样做了十成十。
    此时她发髻凌乱,身的水已凝结成冰,被上房地龙的热度一烘暖,水珠当即滴吧滴吧淌湿了半边地。
    芸娘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一把抱住了左老夫人的双腿,呜呜咽咽长泣起来。
    左老太太身子一晃,一颗心重重掉回了心口,一把要将芸娘抱起:“怎地掉进了水里?”一叠声的吩咐丫头子:“快,打热水……”
    已有小丫头围上来,要将芸娘抱进里间先放到热炕上去。
    芸娘一摆手挣扎开,拉着嗓子长呼一声:“阿婆,我在京城活不下去,有人要害我――您便让我回江宁罢――”
    左屹上前安抚道:“快,先换了衣裳,我们再说这事……”
    芸娘哪能被劝进去,她再嚎啕大哭几句:“不是我跳进了池子,是有人推我进了池子……阿婆――我要回江宁――”
    左屹还要劝她,左老夫人已强硬的一摆手,道:“谁要害你,说出来,祖母为你做主!”
    芸娘蓦地转身,一手指向站在几上的小崽子:“是他,他趁我不备将我推下水池,说我挡了他家的财路,说所有姓左之人都盼着我死!”
    众人目光重新凝聚在了小崽子身上。
    那目光中有未曾想到的惊讶,有芸娘未死的遗憾,还有对这小崽子魄力的钦佩。
    左屹一步上前,盯着小崽子,一字一句道:“二丫头所说,可是为真?”
    小崽子将将要开口,他阿爹已经站了起来,几步到了近前,将小崽子挡在身后,向左屹道:“二丫头被冻昏了,张口乱说,兄弟切莫相信……”
    左屹一把将他推开,重新看着小崽子:“说,是不是你!”
    小崽子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掉到地上。他求救的目光往芸娘瞧去。
    芸娘挥动两根手指,暗中做了个剪东西的动作,那小崽子立时流了泪,却双手叉腰,做出一副豪迈的模样,哽咽道:“是我……又如何……所有亲戚……都想……让她死……让她死……”
    里间小崽子的阿娘再也装不下去,几步窜出去,随手拎了把笤帚便向小崽子追去:“猴崽子你在哪里听来的,你张嘴乱说这是要害你爹娘……”
    这娃儿松了口气。剧本终于磕磕碰碰演到了尾声,以及最重要的环节。
    他一步跳下矮几便往门边窜去。
    他爹娘口中唤着“往哪里跑”,顺势追出了上房。
    小崽子极力往前跑,窜到了树背后,等在树后的彩霞双手往前一探,这小子的衣兜里已多了两个银锭。
    小崽子一路跑到房侧,眼睁睁瞧着一双爹娘挥舞着笤帚要打到他时,立刻将一锭银子往他阿娘眼前一晃,悄声道:“阿娘莫打!”
    妇人身子一顿,立刻欢喜的一笑,一把收了银子,也不问一句来历,便抚着胸口道:“幸亏趁机跑了出来。”
    娃儿阿爹顺势接过笤帚在地上摔了几下,口中叱骂道:“打你个不成器的家伙……”
    这小崽子立时便配合的哭嚎了两声:“阿爹莫打……啊……孩儿错了……啊……”
    一家三口顺利结束了自己的剧情,也不再回上房,极快的出了柏松院,一路出了左府。
    而芸娘的戏份还未演完,丫头们齐齐上阵要抱她先去换衣裳,她拼尽身力气挣扎,口中呼喊着:“放我回江宁,我要回江宁。你们寻人过继吧,莫利用我,莫让我断送了一条命啊……”
    芸娘的呼喊一直到左姓亲戚走个精光才结束。
    亲戚们瞧见了她真情实意的挣扎,将她那句“要回江宁”的话深深记在了心里,想要过继的心思立时又蠢蠢欲动起来。
    消息一层层传到祠堂,李氏收到风,同李阿婆匆匆赶到柏松院时,芸娘已染上了风寒,身滚烫的如同一只熟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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