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忧道:“那般小的伢子,不见了一日一夜,也不知跑去了何处,若是被人牙子拐了可如何是好?”
芸娘慢慢往后院踱去,瞧着她夜里未歇息好的肿泡眼,道:“怎地,你舍不下永常?要不你出一千两,去替永常赎身。”
柳香君咬着嘴唇瞪着芸娘:“我若有那个银子,我便将京城翻几番,将我那苦命的娃儿寻见。”
芸娘的目光从她布料考究的衣裳一路梭巡到她缝了珍珠的绣鞋,啧啧道:“说我没银子,还有人信。说你没银子,谁信啊!”
她一路进了青竹房里,见柳香君还要跟进去,便将她挡在门外,道:“若寻回来永常,我出银子替他赎身,日后吃穿用度都花你的银两,可行?”
柳香君双眼一亮,又狐疑的瞧着芸娘:“你这小丫头片子,是那做了好事不领功、替我节省银子的人?”
芸娘回头瞧了瞧乖乖坐在椅上的女装永常,向柳香君一抬下巴:“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将他养成人?”
“愿意,愿意!”柳香君急急道。
第353章 旦角渠道(二更)
时间缓缓而过,时已近午时,还不见殷人离的影子。
戏班子以逛胸衣的借口,前后来过了三拨人,想打听好春光是否有窝藏永常的嫌疑。
其中一位许老板倒是厚道,顺便订下了两件旦角胸衣,哀叹道:“当戏子不容易,当一位有些姿色的戏子更不容易,当一位自小有些姿色、唱旦角青衣的戏子最不容易。”
他往前后街面瞧过,见并无那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又继续叹道:“如若永常就此逃开,反而是件好事。生不入梨园,这下九流的行当,又是什么好事来哉。”
芸娘的心窍自来便钻在了银子里,在这种情形下,还想着勾一勾许老板,道:“不知许老板有没有想过,等赚够了银子,要做什么营生?”
许老板怔忪片刻,道:“此前倒是想过自己开一间戏园子,引入两三个戏班唱戏,聊以度日。后来得知那营生本钱不低,便也算了……”
芸娘探头看一看街面上还不见殷人离的影子,便进一步谆谆善诱:“不知许老板可否听过鹊仙楼一位花名‘冷梅’的姐儿?她同我合作,过去一年,已从最低等的妓子升成中等,且靠推销胸衣所赚不菲。我忖着,最多到年底,她便能给自己个儿赎身……”
赎身?许老板紧盯着芸娘:“左掌柜是何意,可否说的更清楚些?”
芸娘一笑,道:“原本我便想寻个人,专门跑戏班子这条线。京城里每年有多少戏班子在活动,许老板恐怕知道的比我清楚。如若能帮着我将胸衣卖出去,一件胸衣卖二十五两,我便给许老板提五两银子。”
她如此一说,许老板反而垂了眼皮,失落道:“五两银子能作甚,离我们赎身,还远的很。”
芸娘便扒拉着算盘珠子替他算账:“一件胸衣赚五两,每个旦角,至少要准备两件来换洗。京城里十几二十家戏班,旦角有多少人?每年换一茬胸衣,这又是多少银子?”
她噼里啪啦算出了一笔账,将算盘推到苏老板面前:“许老板自己瞧,这笔款子,可是比你每年唱戏赚的还多?”
许老板此时终于有些意动,面上跃跃欲试,半晌方道:“从何时开始?”
芸娘一笑,道:“便从今日开始。如若许老板不愿做,我只有另寻他人,总不能不做。”
许老板啪的一拍柜面:“成交。”
后院里已传来饭香,午时已至。
青竹同芸娘悄悄道:“阿姐,殷人离怕是不会来了,不如我先带着永常躲出去。”
芸娘蹙着眉头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只有我先带去左府里藏着。我在此事上算是检验了人品,竟然寻不到一个帮手。”
两人正要半掩了铺面去后院用饭,街面上已传来一阵紧急的马蹄声。
殷人离如风一般到了铺门前,紧紧一勒马缰,停在了芸娘面前,道:“那娃儿呢?”
芸娘望着他越发青紫的眼底,迟疑道:“他……你有了法子了?”
殷人离眯着眼睛,道:“唤他出来,再磨蹭下去……”
他话还未说完,芸娘忙忙窜去了后院,冲进青竹的房里,向依然是女装打扮的永常招招手:“走,同阿姐走。”
永常只迟疑了一息,便从椅上跳下,跟着芸娘窜出院里。
柳香君眼睁睁看着芸娘牵着女装永常往前铺跑去,吃惊道:“我的娘啊,你啥时候将他拐进铺子的?”
柳香君脸上将将浮上喜色,又想到方才芸娘竟已提前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未来不知要耗费多少银子用来养永常,不禁低叱道:“死丫头片子,心眼子从来就没少过。”
心里到底不放心,跟在芸娘身后出去,见永常已脱下女装,正一脸惴惴坐在马上,抓着殷人离腰间衣裳。
她心知此事有殷人离插手,定当无风险,立时喜滋滋的安慰永常:“殷大人有大本事,他愿帮你,你便信了他。”
回头看了眼芸娘,又同永常道:“只需防着左东家便可。我们整个铺子里,论心眼,没有人比的过她。”
殷人离向芸娘道:“就按方才我告诉你的做。”又看向柳香君:“柳善人既然在此,便同我一处去,也好随时报信。”
柳香君惯来是个爱凑热闹的,忙喜滋滋的应了,也不管那热闹究竟好不好看,跟在马后,一摇一摆往戏班子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