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笑了笑,“你娘说的对。”
她随着念儿走进屋子,不大的房间摆设整齐干净,榻上躺着病弱的女子。
“娘。”念儿跑了过去,神情紧张。
“许大夫,”念儿娘拍了拍他的手,看向安然,声音轻柔,“妾身元娘,有劳许大夫了费心,许大夫尽力而为就是。”
安然听得出来,元娘虽说得客气,但没多少真心。
她没有把脉,只是将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半晌,突然道,“元娘似是知道自己的病是何原因?”
元娘咳了几声,摆手制止念儿取药的举动,“在田地里劳作落下的老毛病而已,自念儿他爹去后,我这身体更加一日不如一日。”
安然看进她的眼底,那是一双和念儿相似的眼睛,清澈,灵动,哪怕落入这等境地,也没失了那份灵气。
她缓缓道,“我虽医术不精,却也看得出元娘这不是病。”
一阵沉默过后,元娘声音弱不可闻,却藏了警惕,“许大夫说笑了,不是病,我怎会连床都起不来?”
安然微微一笑,却反问道,“元娘知道刚才我在门外发现了什么吗?”
她愣了愣,只能顺着问,“是什么?”
“十来日前,我错过了投宿,只能在树上凑合一夜,那夜却意外撞见了一场追杀,”安然又不答了,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我今日见到元娘,才想起那晚被追的人是我识得的。”
藏在被下的手紧紧攥住衣裳,元娘强忍着情绪波动,平静道,“许大夫是贵人,想必识得的也是贵人,元娘不过一粗鄙村妇。”
粗鄙村妇?
安然摇了摇头,若是段氏女也是粗鄙村妇,那天下间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称得上千金小姐了。
她看了眼茫然无知的念儿,“元娘是村妇,念儿却不知是不是,在下也没有想到,十来日前一面之缘的人,又在这偏远村落碰上了。”
闻言元娘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化作了惊骇,“什么?”
安然皱了皱眉,伸指在她身上穴位一点,顿时让她平静下来,惨白的面色回血。
而念儿,已经改拿警惕敌意的目光看她了。
她只笑了一笑,并没有在意,若非其人与她有过一点缘法,她也不会擅自去触碰别人的隐秘。
段氏,段苏阳。
她在望远书斋遇到的少年郎君,与人相交时腼腆害羞,说起文章却侃侃而谈,机敏伶俐,有状元之才。
十来日前她在树上匆匆一瞥,只觉得眼熟,今日遇到元娘,才想起那点眼熟是为何,原来那晚遇到的被追杀的一方就是段苏阳。
元娘与他的面容,不说像了十分,却也足有五分,尤其是那双眼睛,从段苏阳到元娘再到念儿,堪称一脉相承。
不仅如此,在给村民看诊时,安然察觉到了窥探目光,许是因为这村中只有村民和一普通大夫,他们掩饰的不够仔细。
安然因而能够看清窥探目光的主人,若所料不错,当是段氏一行人。
第15章 悬壶济世(十五)
安然早有准备要和段氏照面,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当她从元娘家中出来,去往村子给她安排的住处时,安然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不必多想,这个村落内,有能力,又会跟踪她的,非段氏之人莫属。
天边明月皎洁,村落内树影丛丛,提着从元娘家带出的灯笼,安然默默揣测来人目的,是不放心她接近元娘?还是来寻她看病?
若是前者,倒也说得通,他们上一次遇见是十几日前,但期间安然走走停停,或是在乡间村落义诊,或是入城采购药材,耽搁的时间不少,若是全力赶路来此,不需一日时间,而段氏之人还留在这小村落内,难说不是为了元娘。
若是后者,那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是段氏有人受伤,不便前往城镇,以免暴露身份,遇到她出现在这里,前来求医也说不准。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是寻她来问话的。
年轻医术不错的大夫,出现在穷乡僻壤,在躲避追杀或是保护重要之人的段氏眼中,未免显得太可疑。
一间狭小的木屋,推开门,里面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有人白日收拾过了,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放在桌案上,她作势要宽衣。
下一刻,门外响起敲门声,三下,不轻不重。
安然眼中掠过笑意,面上却是出现一抹疑惑,“是谁?”
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平缓稳重,“许大夫,深夜到访,实在冒昧,还请一见。”
话都这样说了,安然还能怎么样,至少感觉对方不是来找茬的,她从容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高高瘦瘦,一身短打,安然猜测他应该是侍卫一类的人。
“阁下是?”她疑惑问道,并没有打算请他入内。
青年也没有提,他抱拳一礼道,“冒昧打扰,还请许大夫勿怪,实在是我家公子心忧大姑娘病情。”
他不疾不徐说着,目光却一直不着痕迹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夫。
女大夫不多见,但以他的身份也曾见过宫中的女医,不得不说,她年纪轻的过分,实在让人不敢轻信她的医术。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让人怀疑医术的女大夫,却在深夜有陌生男子到访时仅仅表示出疑惑,连惊讶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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