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一听就沉下脸:“胡闹!你们为何不拿水泼醒他?”
这话自然没人敢接,沉默了一小会,赵氏自己放柔语气,向陶善行招手:“好孩子,委屈你了。你莫害怕,他就是只纸老虎,日后若他欺负了你,你打回去就是,他不敢还手的。”
“……”陶善行忽然觉得这美人婆婆也不大靠谱了。
就穆溪白那身板,她是用鸡蛋碰石头吗。
见陶善行不大吭声,人长得也不是传言里的拙胖蠢笨,反倒水灵灵得惹人怜爱,赵氏越发觉得她受了委屈不敢明言——小门小户的姑娘,嫁人头日就受了天大委屈,娘家又没钱没势,她只怕是咬牙苦忍,真是可怜。
其实按赵氏所想,这门亲事并不恰当,儿子不喜是一重,勉强陶善行嫁进来其实也是害苦人家,但婆婆力排众异甚至背着他们夫妻下了聘,闹得无可挽回,也只能将人娶回来。赵氏原对这个儿媳不抱期待,只当是娶个冲喜的小福娘,日后好生养着也就罢了,即便老太太说什么神佛点拨,她也没放在心上,但今日一见,却不由怜惜起来,越发温柔道:“别拘谨,过来坐。”将人一起拉到罗汉榻上挨着坐了,方又道,“今日原要敬茶见长辈,不巧老太太病了,你公公又正逢要事耽误不得,只剩下咱娘们几个,俗礼就免了吧,咱们说会话。家里人口简单,你刚才应该都认识了,李姨娘协理内院事务,你有什么要的缺的只管与她开口,平时若无事,就去找婉儿说说话,让她带你各园子逛逛,去你婶娘那里窜窜门子也行。”一时又指几个丫头婆子,“那是我大丫头夏冰,你若有要紧事也可寻她,那边两位你是见过的,老太太跟前的月妈妈和双烟,都是最和善的人。”
被她点到名的人一一应了,连穆从婉也不敢造次。作为佟水第一富商的妻子,赵氏平日里的人情应酬一点也不比穆清海少,再加上她出身官宦,穆家的生意多少也倚仗她娘家之势,她在穆家可不只是内宅妇人,是以没有多余精力分心家事,这才令李姨娘协理。
本来她只等穆溪白娶个伶俐人回来好分她肩上担子,岂料几年耽搁下来最后娶个小家碧玉,纵然不是傻的,要应付穆家这些事恐怕也难,也就没了期待,只当添个女儿好生养着,反正穆家家大业大,不差这张嘴。
陶善行只垂头一一应着,不多说也不多问,赵氏交代了一番,便让人把见面礼取出。叩头的礼免了,就让陶善行敬了茶,各人的礼都送到她手上——老太太给了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赵氏送了套时下最兴的赤金头面,婶娘给了对绞丝镯,李姨娘送了根金步摇。陶善行也给老太太和赵氏赠了手绣的抹额鞋袜等物,给穆从婉送了一方香帕和个香囊,这礼就草草结束。
里头有人出来回说老太太醒了,赵氏便挥手让人都回去,自己进屋照顾老太太。
陶善行这叩头敬茶礼轻轻松松就过了,捧回一大堆宝贝,回去的脚步都松了几分。
这厢陶善行前脚刚走,那厢穆溪白得悉老太太病倒匆匆赶来,又与陶善行错过。才踏进瑞寿堂,他就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削。
“你还有脸来见老太太?老太太都叫你气病两回了!大婚夜把人晾在屋里不说,这头天敬茶你让人一个姑娘家自己过来?你像话吗?”赵氏越说越上火,伸手就要拿茶压火。
穆溪白眼明手快捧起茶端到母亲手边:“娘,喝茶,息息怒。”一边又替自己解释起来。其实早上他本也没打算让陶善行自己过来,无奈昨夜心情郁结难解,饮酒几近天明,今早确实宿醉难醒。
“我不管这些,你给我听着,三日后她回门,回门礼我会让李姨娘替你们准备,你给我老老实实陪她回娘家,要是再出纰漏……”赵氏冷冷盯他,省略了许多言语。
“知道了,我陪我陪。”穆溪白连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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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善行最担心的,也是回门一事。
按俗新妇嫁出后三到七日需与夫婿回门,若穆溪白不与她回门,到时候恐怕四邻议论纷纷,让她父母难做人,再者也恐朱氏以为她过得不好,凭添忧心。
直到这日下午,李姨娘与夏冰亲自将回门礼的礼单送来给她过目,又言穆溪白到时必陪同回门,这才让陶善行吃了颗定心丸。
管他进不进她房门做不做夫妻,总之莫叫父母担心才是,这是陶善行对这门亲事的底线。
到了第三日,两大车回门礼都已装好,陶善行也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妥当就带着榴姐等人来接,不想左等右等,直到太阳高挂也没见穆溪白出现,到辰时末才等到穆溪白的小厮观亭气喘吁吁跑来。
“小……小娘子,公子他……他遇上要紧事,不能陪小娘子回去了。”
从来都笑吟吟的陶善行猛地阴沉了脸,过了一会才从发间拔下枚金簪,冷笑着用力一扭。观亭看着那簪子在她手里折成对弯,后背陡然窜上凉气。
“穆溪白,你好样的!”陶善行这回是真动怒了。
“榴姐,我们不回了。”她很快转身,边走边吩咐,“回门礼照送,捎话我阿爹阿娘,就说穆家小郎旧伤未愈,腿还折着下不来床,我得留下照顾,等他大好后我再回去看他们。另外,我修书一封,你拿给驾车的朱管事,让他务必私下交到我二哥手中。”
一个人回去徒惹他人猜测,不如都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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