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行赶到此处,匆匆下马,欲要寻人打听,却又不知该寻谁打听,耳中只闻渡口处的哭闹声音,心中越发惶惑。那边商时风也已赶来,见她面色煞白,双颊却被风吹红,鬓发散落,眼中惶惶,竟是分寸大失,一个劲儿地往渡口外挤,他连唤几声也没将她唤醒,一时情切伸手将她拉回,扳过她的肩道:“小嫂,你冷静点。溪白懂水性的,现下只说沉船,并没确切的罹难名单传回,也许他化险为夷了呢?我们要做的,是赶紧寻船往沉船处搜寻打捞。”
一句话点醒陶善行,她蓦地回神,道:“对,找船。小商,这附近……可有红帮堂口?”
在佟水要说行船,谁能比得过红帮?
“有。你是要……”
“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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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帮的堂口就在渡口附近,几步就到。陶善行到时,小小的门面里外已经聚集好些兄弟,正吵嚷得不行。沉船的消息已经传开,偏偏叶啸和韩敬这两天都不在佟水,事发突然乱了手脚,又无人主持大局,现正聚在这里商议对策。
堂上闹轰轰的,你一言我一语倒也已拿出个大概章程来,无非调集船只,往沉船下游打捞,沿途两岸再派人各处搜寻……
“红帮的各位兄弟,若要派船前往搜寻,请带上我。”
人群外忽然响起女人声音,一下子压过所有声音。众人齐刷刷往后看去,只瞧见个标致的小妇人鬓发散乱地站在后面,有人已然认出她来,只唤道:“五娘子?”
从前她常作男装出现人前,以穆溪白妹子自居,认识她的红帮兄弟不在少数,却不曾见她作女人打扮,是以今日见着都感诧异,只不过情况特殊,众人也没功夫多惊讶,堂上一位管事打扮的人出来,拱手道:“老朽知道五娘子挂念二爷,但随船寻人之事,五娘子怕是多有不便,还请回吧,此事交由兄弟们便可,红帮兄弟必定竭尽所能找回二爷。”
因恐耽误时间,陶善行不与他废话,只从腰间拔下一方玉佩举起:“让我随船。”
那管事脸色一变,从她手中接下玉佩,翻看片刻后道:“这是二爷信物,五娘子,你到底是二爷的……”
“我是他妻子。”
头一回,陶善行将这称谓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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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桥村是佟水河道旁的一个小村,村子荒凉,只有十来户人家,房舍稀稀拉拉建着,隔着大片无人照管的土地,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天色渐暗,整个村子死一般沉寂,偶尔只有几声猫叫犬吠响起,惹来山野兽鸣,愈发显得村庄人烟稀少。几道黑影从草丛间掠过,发出些微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在附近寻找什么,霜冷的寒光偶尔在黑暗中晃过,是刀剑折射出的凌厉锋芒。
也不知搜了多久,那些黑影才渐渐散去,草丛边一个小山洞里藏的人才悄悄挪开堵在洞口的草垛,确认危险暂时过去后,方从洞里又拖出个昏迷不睡的人背到背上,往另一方向逃去。
昨夜船近佟水遇上伏击,凿沉船只要杀包下船上客房的客人,搏杀之际,那人受伤被他所救,一路顺水潜到此地上岸,身后追兵却仍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也不知背上这人是何来头,又惹上什么仇家,竟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秋风瑟瑟,湿衣未干,经风一吹冰似的冷,穆溪白得赶紧寻个避风之所,否则背上那人就算不因重伤而亡,也要被冻死。所幸他运气颇好,没几步就找到间荒弃的屋舍,忙将人背入屋中,生火烤衣,检查伤口。
一番忙碌之后,穆溪白疲累至极,靠在墙根休息,目光自那人脸上扫过,昨夜混乱黑暗,他不曾好好看过此人,此时忽觉面熟,便借着火光仔细打量,再三回忆。
此人年岁与他相仿,虽然闭眸却仍双眉紧蹙,似有什么事郁结于胸,头发湿敷在额,脸庞棱角分明,五官轮廓颇深,是个英俊的年青人。
穆溪白越看越觉眼熟。
那人悠悠转醒,睁眼之际目光恰与穆溪白撞上,也不知是敌是友,捂着肩头伤口戒备坐起,眉眼冷峻不发一语,却忽听对方疑惑地唤出个久违的名字。
“方……稚?”
穆溪白想起这人是谁了。
火光之下,这人神情顿变,冷峻尽数凝作杀气。
好不容易写到商时风
也终于让方稚出场了……
让我完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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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故人
方稚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过了,能叫出这个名字的,除了谢皎,大部分都已经死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从何处听来的,因为即使是自己最大的对头,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还是说,谢皎落已经到对方手上?
眼前这人,是谢家的人?可他在船上时分明又和谢家派来的刺客殊死搏杀,救下自己,又怎会是谢家的人?或者,这是谢寅的新计?
他心中数念齐转,搭下眼帘,看着地上晃动不安的火光,道:“什么?”
穆溪白察觉到杀意,于是道:“方稚,我救了你,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方稚。”他缩入阴影,眉目变得模糊,唯一一清晰的,只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你不记得我了?”穆溪白从衣内摸出瓶伤药,边扔边说,“德安县的集市上,你为替母亲医病窃人钱财,差点叫人打死,我父亲见你年幼心有不忍,替你解危。你我便至那时起相识,虽说我在德安县只呆了三个月,与你也曾把酒言欢,打过地痞揍过无赖,你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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