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善行有些慌乱,还是在丫鬟提醒之下才匆匆拿起遮面的团扇,深吸口气坐到床榻上,等着兄长过来。
父母不在,陶善言长兄代父,纵他素日沉默寡言,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到她屋中看了半晌,叮嘱了好些话,才将她牵出房间,牵入厅堂。
穆溪白还穿那套朱红云锦妆花四兽麒麟的飞鱼服,只是卸去刀剑,长发束冠,神采飞扬地站在厅堂中。
陶善行从扇后悄悄望他——已是二十七、八的男人了,竟还有几分少年风姿,足以让这满堂姑娘羞红脸。
第一次嫁他,嫁得的不过是一纸冥约。
第二次嫁他,终嫁爱情。
瞧着他伸来的手,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手交入他掌中。
十指交扣那个瞬间,穆溪白听到心如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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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赐婚,与寻常嫁娶不同,他二人需先进宫谢恩。大约是为弥补不能赐官穆溪白,方稚给足了他面子,亲自在宫中替二人主持婚礼。二人拜过天地君王,才从宫中回到皇帝赏给穆溪白的宅子里。
皇宫墙根下的地寸土寸金,住的都是高门贵候,穆溪白这宅院算不上大,和陶善文那处差不多,但也极精贵了,况且就他二人,日后也不常住,故也绰绰有余。
宅子早被修葺一新,黛瓦白墙,朱漆崭新,院中一株红梅应景早开,十分喜人。房中喜被铺果,合卺酒菜皆备,满屋喜气。二人并未宴客,进屋后便发了赏银将下人遣出,只留他二人独处。
门扉轻掩,铜扣落下的声音敲在陶善行心头,“咚”一声,就像她的心跳声。
穆溪白回过身来,见她还举着扇遮在,那张娇俏如花的脸藏在扇朦朦胧胧,如笼薄雾,越发如仙似神。他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她身边,单膝落地蹲于她面前,轻轻拉下她的手。
云雾缭绕的脸庞终于清晰,她眼帘半落,朱唇轻抿,颊上染桃眸底流波唇瓣含朱,羞色动人,怯而不弱,叫他看直眼眸,久久不能移开目光。等了许久等不到他的声音,陶善行才终于抬眼,这一望,便撞进他眼中,二人俱是一震。
即便认识了这么多年,即便已经成过一次婚,这当下却仍旧是未婚少年少女的雀跃欣喜与羞涩。
“陶陶,合卺酒。”半晌,穆溪白才找回声音,执杯递予她,嗓音却无端喑哑。
陶善行轻轻推拒,笑道:“不喝。当日你摔杯而去,今日也该轮我了。”
穆溪白想起当日大婚自己对她冷言以对摔杯而的情景,认错道:“当日是我之过,我认错,自罚三杯可好?”语毕他连饮三杯,杯杯尽空。
陶善行嗤嗤笑起,道:“行吧,放过你。”
她说着就要起身,穆溪白却飞快站起旋身坐到她的位置上,将她往怀中一带,道了句:“那就同我喝了这杯合卺酒。”声音未落,他已腾出手来将壶嘴往口中倾倒,含了满口酒液俯头便送往她唇中。
顺便,含住了那抹朱红。
龙凤红烛摇出满室碎影,屋角的炭炉催人发汗,案上的瓜果散发甜香,日暮天昏,冬夜正长。
陶善行不知怎么就被抱到榻上,青色纱帐被金钩半收半放,她一转头就能瞧见满地被他扫落的花生桂圆莲子,床褥绸被已皱,衣去发散,他咬着她的耳垂,绵绵酥酥道:“陶善行,这几年,我苦。”
“你苦什么?”她按着他的手,不让他随意乱动。
“我为你守身如玉,还不苦?从前是秦雅,后来是陶善行,你可知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苦?”他抱怨的话语带着小委屈,钻进她耳中。
陶善行挣不过他的力气,于是飞快转身,想要溜出,却被他一把捞回,她只好道:“我又不是男人,我哪知道,你想怎样?”
“你得弥补我。”他的手动动,引得她一阵碎碎的叫声。
“我怎么弥补你?”她一边躲,一边问。
“把这几年错过的,都补上就好。”他笑得有些坏。
这几年错过的补上?补上什么?陶善行不解,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情倦之时,他抱着她附耳絮语。
“若是顺利,明年此时你我也该有后,明年是……庚子鼠年?你要给我生只小老鼠?”
陶善行本正倦得昏沉,一听此话就羞急了,张嘴咬上他肩头:“你快闭嘴,别说胡话。”
闭嘴,那就是做别的事?
穆溪白“哦”了声,表示明白。
一夜春香浓卷,羞煞窗前月,至天明。
至庚子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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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溪白在京中还有要事,夫妻二人便在兆京留到了十一月底才得归佟水,他有心想与陶善行多独处一段时间,故放弃水路,绕陆路回佟水,回去的路便走得很慢,他带着陶善行四处游山玩水,顺便也暗中办些皇帝交代的差使,公私两不误。
至十二月中旬,二人已入山西地界,到了茂州,陶善行将皇帝赐的“天书奇楼”金匾与千册藏书都送往嘉园,又受茂州几大商贾邀约赴宴,故暂留茂州。穆溪白有些要务要赶往茂州南边的涵城,夫妻二人成婚后首次分别,约定三日后陶善行处理完茂州之事再赶去涵城同他会合。
时近年关,陶善行在茂州采买了两大车年礼,又挑了好些布匹首饰,都让人先送回佟水,只留了两匹布在身边,这才踏上去涵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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