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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自己该就这样回头离开,从此一生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但就在这样的清醒和自知里,少女已经难以自抑地弯下腰去,抬手支在罗汉床硬木的棱边上撑住了身体,泪水就如潮涌般倾了出来。
    这突然而强烈的情绪使得少女一时间顾不上注意旁人的响动,埋着头蹲了下去。
    她的悲伤里并没有哽咽,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流泪,那泪水却越掉越多,越掉越急。
    撑在榻边的腕上却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干燥而温暖,覆上来的时候显得她的手腕纤细到近乎伶仃了——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同一名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一时间似乎有些怔愣,一面下意识地就要拂开,一面抬起头去看向榻上的人。
    她眼中都是来不及拭去的泪水,看这世界也是模模糊糊的。
    那人却依旧阖着眼,呼吸有微微的急促,眼睑下的瞳眸快速地转动着,仿佛迫切地在为一场梦寻找一个出口。
    他并没有醒。
    但就在容晚初的手腕脱开他指尖的那一瞬里,那两片一直紧紧抿着的唇忽然掀开了,像一片受尽磨砺的蚌,终于吐出了含蕴一生的真珠。
    她听到他低而嘶哑地喊了一声“阿晚”。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这双眼看过太多假货。(沧桑
    ——
    第28章 双红豆(1)
    唤出名字的人犹然自顾自地沉睡,不知道榻边人心里的千回百转。
    少女怔在了原地,原本就要挣脱开的手也不自觉地垂落了下去,那只手就重新握住了她。
    她在他掌心干燥的纹路里,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颤抖和冰凉。
    容晚初怔怔地注视着他。
    年轻的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峰也平复了下去,像是满意于她的温顺,又像是终于得偿所愿,容晚初感受到他就着这个姿势习惯地拍了拍她的腕,低声道:“阿晚你乖。”
    ——容晚初第二次在他口中听到这一句“阿晚”,连语气也是这样的熟稔,仿佛说过千万回。
    她凝望着他峻刻而俊美的眉眼,他梦中安静而思虑的睡容,他和前世的升平皇帝越发相异的,却与梦中那个男人越来越贴近的每一处。
    她心底里有个荒谬而难以拒绝的猜想,撕开重重障障的云翳,在她心头鼓动燃烧。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握住他的手,唤醒他,问他——
    她无意识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又终于意识到那种温热并不是正常的温度。
    “来人,来人!”
    容晚初再也顾不得其他,霍然站起身来,向门外扬声呼唤。
    纷乱的脚步声很快就在门口的甬道上响了起来。
    阿讷身边簇拥着凤池宫的宫娥,嘴撅得高高的,在门口的时候仿佛和谁挤了一回,争先进了屋。
    满脸焦色的李盈,和背着药箱的太医紧紧地跟在后面,蜂拥地赶了进来。
    容晚初顾不上琢磨侍人之间这点龌龊,先道:“杨太医。”
    “陛下发热了,您来的正好。”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往后退了退,留出了榻边更多的空间,而榻上的人扣在她腕间的手却没有放开,这时就被她拖了一小段,从薄被子底下露了出来。
    花白胡子的老院正应了声“臣在”,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扫而过,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就坐在榻边的椅子里,抬起了头,对着容晚初道:“娘娘,臣要为陛下把脉,有劳您替陛下理一理脉枕,平放静置即可。”
    老头儿脸色十分的正经,仿佛堂堂正正,没有一点暗示意味似的。
    容晚初原本一心都是焦虑之意,被他这样一说,才注意到皇帝的手还挂在她腕上。
    她微微一怔,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仿佛也酸也苦,但又仿佛酸也是甜的,苦也是甜的,一时又有些恍惚。
    她定了定神,才垂着眼睫,轻柔地拂开了环住她的那一只手。
    手也是瘦的,五指修长,骨节像是铁铸一般硬朗,熟悉的位置有些还没有结出茧的泛红皮肉。原本虽然是虚握,但扣在一处的力气却大,带着些总不肯分开的意味,但被她这样一抚,又温顺地放了开来。
    容晚初握着他的指尖,引着他将腕搭在了硬硬的脉枕上,放开的时候,那灼烫的触感还停留在她微凉的掌心里。
    阿讷和李盈看到这一段短暂的互动,都有些难以掩饰的惊愕之感。
    贵妃和皇帝的不睦——或者说,贵妃单方面对皇帝的不睦,对于两位腹心之臣来讲,从来不是一件秘密。
    李盈目光在地面的斑斑血迹上扫了一圈,陛下的佩剑掉在贵妃的脚边上……他实在猜不出前头都发生了什么。
    他方才被人拿事情调远了,等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才匆匆赶回来,又在门口同阿讷起了一回争执,原本心里有许多挂碍、恼怒、不安,然而此刻见到这样一幕,忽然就轻轻地吁了口气。
    皇帝有多在意容贵妃,他心里最清楚!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他在心里冒天下之大不韪地默默想着,或许陛下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就连感受到阿讷不知为何,狠狠地瞪过来的视线,他也眼皮都没有抬,只当做没有看到似的。
    底下人的心思这时候全不在容晚初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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