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她要有妖法……罢了。
再看嘉言,小脸白得可怜,眼睛也是直的。紫苑也说她方才叫了一声“阿姐”,想是她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当时嘉言确实就往这边来,她也看见老虎了……只是赶不过来。
可怜竟吓得呆了。
嘉语看了紫苑一眼,吩咐连翘和阿洛:“拉住她!”
紫苑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得“啪啪”两下,响声清脆,分明都打在嘉言脸上,一时唬得魂都没了,一迭声只嚷道:“三姑娘、三姑娘你这做什么……你、你、你放开——”
却听得嘉言“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阿姐!”
“我在、我在这儿呢。”嘉语抱住她,嘉言抽抽搭搭哭道,“方才、方才我魇住了,就瞧见这么大一条老虎朝着阿姐去了……就和真的一样,可吓死我了——”
嘉语:……
从前是谁豪言壮语要点兵点将跟着父兄上战场的。嘉语同情地看着那些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的部曲——没准能给他们主子安个“哭将军”的诨号。
“我脸上怎么这么痛?”
嘉语:……
好长的反射弧。
“阿姐!”嘉言眼睛往下一溜,就看到了嘉语肩上的伤,“阿姐你受伤了!谁?哪个不开眼的敢射伤你?”
嘉语:……
忽然夏生过来禀报:“有位王郎君求见。”
嘉语看了眼嘉言,才哭过,眼睛还红着,妆也花了,嘉言走开几步。那头连翘、阿洛早放了紫苑,紫苑一下子蹿到嘉言跟前,不知道哪里就变出全套的,水,手巾,梳子,胭脂水粉,给嘉言净面上妆。
——如果嘉语能看到,大约就会明白紫苑能在嘉言跟前伺候的原因了。
不过这会儿嘉语没空留意,她在打量这位王郎君,约是二十出头,模样只能说周正,神态倒是恭谨。该就是那几支箭的主人了。王氏——太原王氏?
见过礼,开口便是:“不合惊了贵人,特来赔罪。”
真是轻巧,一个“惊”字就敷衍了;嘴上说“赔罪”——这两手空空的,赔什么罪!敢情方才差点跟勾魂使者走一遭的不是他。嘉语心里不满,只冷冷道:“惊了我倒没什么,横竖是个无足轻重的。不过听说这会儿圣人也在山里——”
这个小娘子好会拉虎皮做大旗……然而毕竟理亏在先,王郎君并不敢如何反驳,只唯唯道:“是……是在下学艺不精——敢问贵人姓氏,来日好登门赔罪。”
登门有什么用,嘉语心道,要方才不是阿洛机灵,箭术又好,他这会儿已经可以去阎王殿里赔罪了。
就只冷着脸不说话。
那姓王的却是好耐性,嘉语不开口,他就这么恭恭敬敬地站着,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忽然嘉言冲过来,帷帽也没有戴,发髻只粗疏挽起,大惊小怪叫道:“阿姐阿姐,我方才……不是做梦吗?”
嘉语:……
“阿姐你的伤……”忽然就明白过来,冲着王郎君瞪眼,“是你?”
王郎君老老实实应道:“是在下行事不谨,让老虎逃了……”
“说得轻巧!”嘉言和嘉语一个心思,“一句行事不谨,就算是交代了?这要不是我阿姐命大——”
“那贵人以为,该如何是好?”王郎君不紧不慢地问。
这倒难到了嘉语、嘉言两个。方才那一出,嘉语确实是无辜遇险,但追根究底,也就是个无心之失,她虽然受了伤,也不至于胡搅蛮缠到要人家赔命。这小子看上去老老实实,倒是个会打七寸的。
嘉语姐妹这面面相觑中,王郎君重复道:“敢问贵人姓氏,来日,我定登门赔罪。”
“你还没报你的姓氏呢,倒先问起我们来了!”嘉言冲口道——她心里有点发怵,要这家伙真个登门赔罪,让阿爷知道她撺掇阿姐上山来打猎,害阿姐受了伤,这笔帐,怎么算都划不来啊。
“在下姓王。”王郎君仍是那么个老老实实的样子,“太原王氏。”
果然是太原王氏,嘉语心里想,又多看了他一眼,忽问:“敢问王郎君排行。”
“行……行八。”
嘉言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被嘉语狠狠瞪了一眼:“小妹无状,王郎君见谅。”
提到排行,王政实在有些羞赧,恨自个儿没早出生几个时辰,或者推迟几个月,行七行九都好,偏行八!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之前大有敌意的小娘子,忽然就客气起来。
一时倒糊涂了。
太原王氏虽然一向与琅琊王氏并称,其实远有不如,尤其近年族中并没有出色的子弟,渐渐就能看得见衰落的势头。他眼力一向不错,看得出这两个小娘子衣饰、气质不凡,带的这近百侍卫更是精锐——两个小娘子而已,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可知身份尊贵,即便……也未必惹得起。
这一下态度转变,莫不是家门有旧?心里细细把京中门第筛想一遍,急切之间,却无头绪。
其实引起嘉语注意的,倒不是门第。嘉语从前虽然没有见过,只看着年岁相仿,又姓王,所以随口一问,不想当真是:这人与元祎修交好,当初她堂兄元昭叙一把火烧了洛阳,元祎修就是躲在他的庄子上。
后来周乐捧了元祎修上位,这位王八郎,就是铁杆帝党。据周乐说,人才是好的。如今他在这里,莫不是元祎修……嘉语斜看了她妹子一眼,她这个粗枝大叶的妹子,虽然年纪尚小,又梳洗未齐,却明艳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