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怡微微舒了口气,就听见边上嘉颖怯怯地道:“我瞧着郑侍中一路领先。”
“七娘你呢?”
嘉媛指指点点道:“不是郑侍中,就是穆家船,阿姐押了郑侍中,我就押穆家好了——六姐你呢?”
“我呀,”嘉言悻悻道,“我没什么可选的,姚家是我外公家,我还能押别家?”
姚佳怡:……
姐妹这说说笑笑间,洛水上鼓点越来越急,蓦地一声惊呼,看台上目光齐齐转过去,只见穆家和郑家两条龙船你追我赶,一时是郑家争先,一时又穆家抢了头,呼喝声中,人影桨声交错。
这是在交手了。
看台上喝彩声鼓噪声一时都止了,台上诸人恨不能屏气凝声,然而水声哗哗地,风声也哗哗地,嘉语回头看时,太后脸上凝着笑痕,皇帝的手拢在袖中,李十娘轻轻抚住他的手臂。
去岁冬,皇帝的宠妃还是玉美人。君恩不可恃啊,嘉语心里冷笑一声。原本该穆蔚秋出面的场合,偏带了李十娘,又指着穆家能为他争口气。李十娘再得宠,也就是个妃,与皇后不可同日而语。
又想道:李十娘也是了得,原本皇帝纳她,是太后安抚李家的筹码,如今看来,竟站稳了脚跟——不知道太后作何感想。
这转念间,远远也看到李十二郎,在一众龙舟中,既不抢头,也绝不至于落到垫底,想是很知道自己的位置。这人倒是聪明。
一念未了,又听得数人惊呼,有人翻身落水,舟上舟下尽是鼓噪声,叫骂声,和着鼓点,锣声,龙舟突飞猛进,白的浪,红的衣,黑的旗,同色飘飞的长发,竟如烈焰,激起无数人心头热血。
忽欢声大起——竟是郑家拔了头筹。
周遭都在欢呼,无论嘉言、姚佳怡,还是嘉颖、嘉媛。本来么,赛龙舟不过图个热闹,有了结果,胜出者固然欢喜,败落也当不失风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嘉语总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
郑忱这样大出风头,无疑是扫了他的颜面。以嘉语看,如果穆家夺魁,皇帝应该是能拿这个事情向太后要求穆家人领军——虽然穆家有些年没出名将了,毕竟是将门,兴许比李司空合适。
隐约听到李十娘的说话声,隔得远,周遭又纷乱,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又几轮龙舟赛下来,到日头过午,又渐渐偏西,终于得了结果——结果仍是郑家夺魁。太后传令下去,犒赏全体,又吩咐郑家舟龙首——那自然是郑侍中郑忱——上台来领受赏赐。
这时候天色已暮,龙舟上挂起灯,映着周身彩绘,静静映在水面上,水流清缓,交织的月光水光,蒸腾出夜雾茫茫,在拾级而上的少年背后,幻化出一座座仙山,那仿佛不是人间——那必然不是人间。
连这眉目间散发着珠辉,如描如绘的少年,也不是人间俗物。
一时台上诸人——距离太后越近的,被迷惑得越深,眼看着人一步一步走近来,只觉天地苍茫,唯此一人。
连嘉语都有片刻的失神,心里想这世上果然还是美人占尽便宜,光看了这无双的容貌,就值得原谅——这时候嘉语心里其实隐隐有后悔,如果不是她将他引荐给太后,兴许太后和皇帝的矛盾还不至于如此激化。
但是转念一想,到头来总还是会激化的,一个要权力,一个不肯放手。
更何况这世间的人,该遇见的总会遇见——从前没有她,太后也仍然见到了郑忱,郑忱也仍然权倾朝野。这样的人物,与其落到别人手里,自然不如落在自己手里,最起码他欠她恩情。
忽听得“咕咚”一响,侧目看时,只见一片青光鬓影,有人大叫了一声:“二姐!”是嘉言。
登时醒过神来:竟然是嘉颖。不知怎的——兴许是看迷了,竟一头栽落下去,骨碌骨碌已经落下几个台阶,眼看着就要滚落到洛水里去。身边尖叫声多了起来,此起彼伏,有嘉媛,也有姚佳怡。
嘉语也忍不住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三娘能封公主,还是占了宗室的便宜;姚佳怡也受宠,但是她不姓元,就很难封公主。
姚妹子终于放下皇帝了,可喜可贺。她是低嫁了,不过祖家豪富,祖二郎人才好,也是圈子里的人,倒也说得过去。
之前看到基友吐槽宫心计2里封个外姓做公主,这种情况确实是很少,特别唐朝本身宗室庞大,宫心计2的背景又快到盛唐了。
除非王朝动荡,为了稳定时局,像清朝初年的孔四贞,不然一般不会有外姓公主的……
本身开国时候,皇帝收养功臣的女儿也比较常见,毕竟打仗伤亡大,开国时候的君臣关系也和坐稳了江山不同。
第197章 永夜君王
场面混乱得一塌糊涂,尖叫声遽起,混着发号施令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这混乱中,郑忱一个箭步过去——他原就离得最近——伸手一捞,刚刚好就扶起滚落下来的少女。
这众目睽睽……这英雄救美……这郎才女貌……嘉语不由掩面。
赛龙舟之前,嘉言就笑话过,说这河边起高台,要哪家小娘子,或者谁家夫人一个不小心掉下水,可就好看了,不想一语成谶。这人多嘴杂的,可比当初她凌波宴上落水要难遮掩得多。
那毕竟是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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