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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也许只是一根稻草,但是无论如何,她抓到了,抓牢了,她死死按住自己狂跳的心,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谁?”王妃的喝声从屋里传来:“芳兰,外头是谁?”
    连翘登时就不敢动了。猫在窗子下,半人高的花草——幸而还不到深秋,草木还没有枯尽。
    “一只雀儿。”芳兰应道,“雀儿啄食呢。”余光定在地面的影子上,深红一角衣袂。这个蠢丫头。她并不清楚是三姑娘房里哪个蠢丫头,但是她并不觉得有必要声张。屋里除了王妃,还有外人呢。
    让外人知道三姑娘偷听嫡母成什么话。这两年里,三姑娘给的好处不少,能睁只眼闭只眼,就睁只眼闭只眼罢。
    一个丫头,能翻了天?
    便只喝一声:“滚!”
    ……
    嘉语不知道为什么连翘一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王妃何以去得匆匆,可能的推测大约是府里出了什么大的事故,须得王妃出面处理。然而笄礼已毕,便再有什么,也不急在一时,非王妃不可。
    ——也没有什么事故会比笄礼上大服被毁、簪子被换更严重了。
    这两年里,无论王妃私底下如何,面子上是很过得去的。这样的场合,王妃绝不会失礼。
    因此越发忐忑。
    这心神不宁的时候,姚佳怡到面前来,送的一对金丝扭穿珠耳坠,造型颇为别致。她如今已经梳了妇人发髻,想起去年早些时候,她和嘉言哄她海上方……颇为欢乐。
    恐怕,已经是最后的欢乐时光。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嘉语忍不住往门口再看了一眼。
    姚佳怡笑道:“一转眼,三娘都及笄了。”
    嘉语失笑:姚佳怡才多大,话说得这样老气横秋。
    “……从前小,那些胡闹的事儿,三娘不要记恨我。”姚佳怡举杯道,“今儿为三娘贺,这杯我先饮了。”
    人生真是奇妙,嘉语看着笑吟吟饮酒的姚佳怡,忍不住想,从前她们可没有和解过,她到死都没有想过姚佳怡的下场——总不会太好:整个姚家都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况从前各有骄纵。
    她能有这样的际遇,姚佳怡能有这样的转变,再转眼,看到嘉言在为她待客。她改变不了那么多,但是身边的这些人,但愿这些人,这一世,会好过从前。嘉语也举杯,一饮而尽,亮了杯底给姚佳怡看。
    算是一笑泯恩仇。
    都过去了。
    “公主。”李九娘怯怯喊了一声,眼神仍然是躲闪的。
    如果华阳公主问起十五娘、十六娘,或者母亲,她该怎样回答?这众目睽睽的,身边多是始平王府的亲友,总不好说母亲听信谣言,要给她没脸吧。做女儿的,如何能直言母亲的不是?
    如果说李九娘从前还是温柔大方的性子,自姐姐死后,这个世界对于她,就没有多少温柔可言了。她要到这个时候,方才能够认识到,虽然姐姐只长了自己一岁,但是给她挡去多少风雨。
    她的婚期就在二十天后,万事俱备。
    好在嘉语看过来,面上微笑一如既往:“九娘子。”李九娘是李十二郎的妹子,却年长于她,她是喊姐姐也不好,喊妹妹也奇怪,所以只含混过去。
    李九娘的性子比八娘还怯,在宫里时候,两姐妹形影不离,她当时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也比不得李十娘胆子大,性情果敢。不过是个无害的小娘子……嘉语当然不至于为难她。
    笑一笑,说道:“来日九娘子大喜,我再上门相贺。”
    明月与永泰、阳平两位公主相携而来。如今元祎炬封王出征,待明月再年长些,应该也能请个不低的爵位。她养在宫里,宫里如今孩子少,太后、太妃待她好,有两位公主的,就有她的,姐妹三个关系很不错。
    元祎炬之前官位虽然不算高,却是个重要位置,如今又领军,倘若以后明月从宫里出阁,少不得能配到一个位高权重的高门子弟,前途不可限量。
    嘉语看她气色好,神情里却有愁意,略一思索,低声问:“明月是想阿兄了吗?”
    明月点点头。
    嘉语倒是想安慰她说元祎炬定然无事,却说不出来。
    刀枪无眼。
    她从前的记忆里,朝廷对六镇用兵,是一路溃败,死了不少人,虽然以底层军汉居多,宗室将领也并非没有。不说别的,咸阳王如今,不就连个囫囵尸都找不回来吗——虽然他并不是死在战场上。
    只按一按她的肩,说道:“吉人自有天相。”
    明月瞪着黑白分明一双眼睛看住她,忽得滴溜溜一转,凑过来道:“三姐姐,我阿兄已经回来了。”
    嘉语吃了一惊,元祎炬回京,怎么半点风声也没有?
    “昨晚,”明月又补充道,“阿兄昨晚回的京,昨晚进了宫。”
    明月这几句话,大可以理解为元祎炬一回京,首先就进宫去看妹子——到底他们兄妹是相依为命,情分与别家不同。但是嘉语并不会这样以为——元祎炬、元明月兄妹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明月与她说这个,自然不会是因为他们兄妹情深。
    而是……重点是,元祎炬进宫了。
    要没个急事,元祎炬怎么会连夜进宫?不整理仪容、洗涤风尘么。进宫当然也不会是为了见妹子,而是见太后。难道北方的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嘉语心思急转如电,然而这急切间,又哪里想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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