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和饵哪个更危险?始平王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小子真是胆子奇大,要了两千将士就敢去埋伏人家三十万大军,那和蚂蚁伸个腿,声称要绊倒大象有什么区别!然而这一仗如果真胜了……始平王踌躇道:“待我想想——你只要两千人吗?”
“我要两千骑兵埋伏,”周乐道,“还请王爷亲率剩余骑兵接应我。”
“你要冲阵?”
“我不冲阵,我冲葛荣大营,请王爷兵分三路冲阵。”
始平王:……
他手里骑兵总共不足一万,对上人家三十万大军,还兵分三路!
然而他竟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来。
如果葛荣当真被这货哄得背对邺城摆出长蛇阵,以滏口径附近的地形,那长蛇岂不绵延数十里,头尾不能相顾。葛荣麾下原就以步兵居多——自然的,从流民口粮里抢下马来的难度可想而知——战斗力也不如自己。不说一冲即垮——
“……只要冲散了阵势,胁从不问,容他们各自携眷逃命,莫说三十万,就是当真百万大军,也能散了。”
“散了?”始平王冷笑一声。他还想要图谋这三十万呢,哪里容他们就这么散了。他朝周乐招招手:“你过来。”
待周乐走近,指着对面道:“坐。”
周乐坐下。
始平王再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比昭熙还小一岁呐。想到昭熙,他心里一阵绞痛。如果昭熙在,他就可以放心回洛阳了;如果昭熙在,焉知这小子不是他的好帮手?如果昭熙在……他按住这个念头。
破城消息到上党,不过七八天,除了近身亲信,知道的人其实不太多。他也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军心不稳。这小子消息倒是灵。
心思也灵,就是赌性奇大。
他年轻时候也心心念念往上爬,也没急功近利到这个地步。他到他麾下还不到两个月,虽然说颇有些前因,但是军中尚无威望。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慢慢来,累功渐进,他迟早会赏识他,重用他。
年轻人,何以如是之急?
拿自己做钓饵,他这是将自己置于死地:葛荣可能不上钩,上钩也未必就步步照着他设想的来;他这里可能不听,可能调度不力;就算一切如意,冲散了葛荣大军,同袍嫉妒他功高,还可能见死不救。
他又不是昭熙——没人敢不救昭熙,但是元昭叙就敢不救他!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他在他这里,几乎就是一人之下——反过来,如果他真卖了他,在葛荣面前,难道就不是了?
始平王失笑,问:“这些,都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
周乐道:“洛阳城破之事,并不敢贸然外泄。”如果不是洛阳城破,始平王自然不至于这样急于求战。
整个方案中,李愔也有所建言——虽然他认为这个主意太冒险。以及,贺兰氏的片言只语,让他推断出,前世始平王破葛荣大军,情形应该是与之仿佛。不过那一次,始平王调度更从容一些。
以果推因,虽然时势有所不同,但是他的优势在于——即便是始平王,也不如他熟悉地形,更不如他熟悉葛荣。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前世始平王破葛荣,也有他的功劳。
始平王点点头,微舒了口气。这点灵省当有。假以时日,真真可以留给昭熙作用。然而眼下……他说:“容我再斟酌一二。”
打仗当然是要冒险的,区别只在多少。
这里确然拖延不得,拖得越久,元祎修那个混账皇位就坐得越稳——那个浑货也敢抢他家三郎的皇位!到这份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太后和王妃到底想了些什么,都不知会他就把三郎拱上皇位。
那些既定的事实,就不必多想了。
始平王展了舆图来,细问周乐打算从哪里进谷,从哪里劫道,从哪里冲阵,忽然元昭叙在外头禀报道:“伯父,安、安平来了。”
他声音有些发颤。
帐中两人俱是一惊。
始平王脱口道:“叫他进来、快叫他进来!”看了眼周乐,暗示他出去——周乐只管装傻。开什么玩笑,安平可是老相识,洛阳来人里,没有人比他消息更准了。始平王一转念,这小子,留着就留着吧。
横竖他知道的已经不少——鬼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元昭叙领安平入帐,看到周乐竟然没被始平王喷死,心里十分遗憾。安平日夜兼程,形容草草,他也知道始平王心急,并不先去梳洗。进帐看到始平王也就罢了,看到周乐也在,不免怔了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始平王:……
这是说闲话的时候吗!
好在安平很快反应过来,匆匆行过礼,简明扼要说道:“王妃与陛下已经出城,如今在公主的庄子上;世子还是没有消息;六娘子回城去找世子,也没了消息;汝阳县公围了王府,迄今未破。”
始平王和周乐都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陛下是昭恂,以他的身份,称呼元祎修自然还是用“汝阳县公”。
“三儿和谢氏——”始平王停了一停,才道,“都还在家里?”
“是。”
始平王心里一阵神兽翻腾,身经百战的儿子没守住京城,没出过几回城的女儿却守住了王府,这叫他找谁说理去!
“她们怎么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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