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到他冷冷爆出两个字:“不敢。”
姜舒:……
一众江淮军:……
连王府的侍卫都无语了:即便人当真是王爷你杀的,这当口也不能认啊!这不是激化矛盾吗?这要打起来——就王府这点人,不赶紧关上门,哪里有胜算?也就只有苏卿染还能保持不动如山了。
就在王府上下绷紧了神经的时候,“当!”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声响——兴许是有人过于紧张,□□失手落地。
宋王府的门口有瞬间的死寂——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杀!”不知道谁叫了一句。
“慢着!”突如其来一声暴喝,声如洪钟,竟生生压住了满场的杀气。
江淮军也好,宋王府守卫也好,都齐齐转头去。
就看见一个面白无须的紫衣人缓步走来,向着众人一拱手,问道:“诸位,宋王府这是出什么事了,可否告知在下?”
萧阮的脸绷得紧紧的,坐得八风不动。
姜舒与几个副将交换过眼神,仍由姜舒出面,上前说道:“先生可是自宫里来?”众人闻言,不由想道:阉人竟能有这样洪亮的一把嗓子,几乎可以媲美新亭侯长坂坡那一声吼了。可谓天赋异禀。
——元祎修其实也这样想。
那紫衣人道:“正是。宋王昨日大婚,陛下遣我来颁赏。”
说话间身形微偏,让江淮军上下看到他带来的车马。萧阮眼皮一撩,仍是面无表情。江淮军上下却俱是一惊:他们来的人并不太多,单是宋王府已经不容易对付了,这里又来一大助力……可如何是好。
姜舒更是面色惨然,仰天长叹道:“将军啊——”
“这位先生……”紫衣人像是十分意外,也十分热心,问道,“何故如此伤心?”
“我家将军护送你家陛下北归,一路可谓尽心竭力,却不料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姜舒惨然道,“真真叫人英雄气短。”
那紫衣人像是大吃一惊,犹豫了片刻方才问道:“你家将军……你家将军可是关中侯安侯爷?”元祎修登基之后,以关中侯爵位酬谢安业护送之功,不过江淮军上下,仍以“将军”称呼他。
“正是。”姜舒应道。
“安侯爷他……”紫衣人抬头,遥遥看向宋王府大门,他像是到这时候方才看到萧阮,赶紧跪拜下去,口中直呼:“奴婢给宋王殿下见礼了。”
萧阮淡淡说了一句:“免礼。”
这一问一答,江淮军上下心里又凉了大半:虽然这个阉人提起他们将军明显敬重有加,但是瞧他对建安王这个态度……也不能指望了。
那紫衣人却又回头问:“安侯爷怎么了,这位先生,可否与我详细说来?”
“说也无用。”姜舒冷冷道,“上使既是奉命前来,要不就退后一步,容我等与建安王理论完毕,要不就——”他看了紫衣人身后的车马护卫一眼,皆是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武力值不低。
“……索性一起来吧!”姜舒这句话,江淮军上下豪气顿生。没有错,无论他是建安王的人还是燕王的人,既然敢害了他们将军性命,就该承受他们的清算——多少人,就一起来吧,要战就战个痛快!
眼看兵戈声又起,凛凛扑面而来,那紫衣人退了半步,却再喝了一声:“且慢!”
“上使还有什么话说?”姜舒道。
“先生都不曾说,怎么就知道说也无用呢。”紫衣人一脸诚恳,却还偷偷看了萧阮一眼。
姜舒回头看将官与将士,不少人叫道:“说就说!”
“也让上使知道我家将军冤屈!”
也有人叫道:“请天使为我家将军主持公道!”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齐,竟像是这几百上千人都生出了同一个心思:这里到底不是江东。燕朝有燕朝的律法。然而杀人偿命,自古如此——虽然建安王身份尊贵,但是他们将军也并非无名之辈。
所以——
为什么不让燕主主持公道呢?这里是洛阳,是他的地盘。将军对他的恩情可谓深厚,或者说,江淮军对他的恩情可谓深厚:从豫州到洛阳这一路,他们沐血奋战了多少个日夜,多少次无路可走,没有他们,燕主能北归?能进洛阳?能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能坐稳那个位置?
这些念头在呼喝声中一个一个簇簇地生出来,这让他们的叫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坚定。
燕国皇帝是他们的人。
你建安王再尊贵,能贵得过皇帝?说到底你也不过寄人篱下。
紫衣人与姜舒交换一个眼神:事情成了。江淮军这种归属感彻底被激发出来,待回了营地,一传十、十传百……紫衣人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何等功劳啊。只要能完成这桩任务,他就是皇帝跟前一等一的大红人。
就如同从前小顺子在先帝面前一般。
当然——前提是完成任务。他清咳了一声,姜舒会意,转身打了个手势,叫声一时都住了。
紫衣人遥遥朝萧阮一稽首,说道:“宋王殿下不介意我耽搁这片刻罢?”
萧阮冷冷道:“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紫衣人:……
这个宋王怎么不按理出牌?大大方方说句“请便”会死啊。
他满心幽怨,却不得不应道:“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老奴过后自会向陛下请罪。”这句话是表明立场:他是皇帝的人,不是你萧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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