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也只片刻,周乾立刻意识到这背后的好处:他娶了华阳公主,就是始平王的女婿,为始平王报仇立刻就名正言顺了。如果说从前始平王世子稳压他一头,那么如今婚事一成,就只压半头了。
他手中人马、实力原本就胜过始平王世子……兴许这桩婚事,就是一早谈妥的条件?看来华阳公主和宋王确实已经完了。
想到这里,周乾倒是没忘记再多问一句:“世子点头了吗?”
周乐道:“世子如今伤重……”
“有多重?”周乾目视他,“你给我交个底,免得在父亲面前露了马脚。”
周乐低声道:“一应事务,公主可以做主。”
“什么!”周乾失声。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想到,始平王世子何等骁勇的人物,就算是受了伤,也没有个让妹子孤身奔走,自己安坐后营的道理。莫不是这对狗男女软禁了他?不不不,华阳提及兄长时候的口气是装不出来的。那么、那么……所有的可能性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周乾在那个瞬间,在烈日下手足冰凉,他拼命压低了声音:“人还活着?”
“人还活着。”
“人在哪里?”周乾紧跟着问。
“在军中。”周乐硬着头皮应道。三娘撒下的弥天大谎,他是不圆也得圆。
周乾沉默了片刻,胯?下骏马长嘶了一声,他才发现缰绳勒得紧了,双手一松,猛地拽住周乐的衣领:“你……你能做公主的主?”
他这一动作,后头亲兵团团围了过来,周乐目光一横,又纷纷退了下去。周乐并不惧与周乾对视:“二叔说笑了,我如何能做公主的主,公主有她自己的主意,她还要顾及世子。”
周乾心里跑过去一万匹野马。
却听周乐又低声道:“只要我们能进洛阳,便万一日后是她家三郎……那也是你我打下的江山,公主垂帘也就罢了,难道轮得到别个?”如果昭熙确然已经不测,这世上有亲疏之分,更有强弱之别。三郎年幼,始平王妃无尺寸之功,岂能容她上位。就不说她们姐妹有弑君之嫌了。这是他一早就盘算好的。
周乾面色变了几变,难怪他爹不喜欢这小子,这个无君无父无法无天的东西,这才到哪儿呢,就想到大宝了。
他沉吟了片刻:“公主……可是自愿?”如果日后当真是始平王府的三郎上位,相对于有过失的始平王妃,华阳公主确实垂帘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即便是垂帘,那也是公主,没有驸马垂帘的道理。
周乐:……
他生平为人冤枉次数也不算少,这么冤的还是头一次。苦着脸道:“二叔也是见过三娘的,三娘那么个性子,她不自愿,难道我能强她?我不过求叔公出面给我订亲,她身上有孝,成亲还得三年……两年多呢。”
周乾见他苦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几乎要笑出声来。忍了忍,想道:这小子嘴紧,都这么多天了,问到始平王世子的不是一家两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每次都能瞒得滴水不漏,一直到今儿,才给自己透了准信,说到底还是当自己周家人——事到如今,少不得要替他遮掩一二。
手下这才松了,又想道,也罢了,这小子能娶到公主,没准也能把老头子给忽悠了……
黑着脸纵马走上几步,方才又道:“既然世子伤重,到时候就住在信都老宅,不过五郎那里,你还得去一趟。”
周乐笑嘻嘻应了一声:“那是自然。”
周乾又给周乐指点了一二冀州豪强之间强弱和势力,有些周乐之前就有打探到,有些从嘉语、封陇、李家父子以及其余人口中也听说过。不过每个人的角度不同,看到的关系也有不同。
同行到尽头,要分手时候,周乾忍不住再问了一次:“世子的伤……还能好吗?”
周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肯定地回答:“这件事我不敢瞒二叔,世子的伤势虽然重,那也是一路动荡的缘故,待好好休养个三五月,就算不能再上疆场,那也是无碍的。”
周乾道:“那是最好。”——最好这小子没有骗他。
拨马去了。
……
周乐次日下午去见的周昂,不得不和他打了一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正始四年这混蛋还在玩弓箭呢,赌输了之后,倒是把槊给练出来了,那可是个要命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来斗气的,结果是他挨了一槊,这小子也受了一箭。
周乐的亲兵很担忧地等候在帐外,因为帐中不断传出来各种可疑的声音而胆战心惊:他们将军真是进去敷药而不是进帐受刑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将军敷个药能疼得鬼哭狼嚎——那还是他们将军吗?
“……你好歹也是一军之主!不喊疼会死啊!”
“……会啊!轻轻轻……轻点。”周乐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是被槊打死的,要死也是死于这货的包扎。
“要去信都?哎,怎么不多留几天,也好陪我多切磋切磋。”
周乐:……
他还想要命的,迷上了比武的周昂可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还不如继续迷恋写诗呢。
“对了我新写了——”
“……什么,你和三娘子要成亲?”周昂愣了愣,“那敢情好,下次见面,那丫头可得叫我五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