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忽又说道:“豆奴两口子已经搬出去住了,二郎成亲,三娘可得多借给我几个人,母亲近儿也不能再劳碌了,阿姐又要伺候豆奴媳妇,脱不得身。”
嘉语奇道:“母亲病了吗?可要紧?”
“不是。”周乐苦笑道,“恐怕我还得再多添一个弟妹了。”
嘉语:……
谢云然愁成这样,他们周家倒是左一个右一个生个没完。
又想起嘉言:“……不知道他们如今走到哪里了。”
周乐道:“按说晋阳也不与你同母,怎么你和她倒又好?”
嘉语道:“阿言乖巧。”
周乐:……
她这句评语真该让崔嵬山那些人听听。
嘉语也知道这个说不过去,便低声说道:“从前……她是吃了很多苦头。我……我那时候虽然在你身边,却没能救得了她。”以她当时对这个世界的恨意,亦并不是太想救她。
她恨不得拉整个世界一起下地狱。
周乐想了想,以嘉言的美貌,乱世里恐怕是不会好过。却问:“……三郎不乖吗?”
嘉语道:“三郎是母亲的凤凰蛋。”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嘉言会落到元祎修手里,而昭恂得以全身而退,就只从结果来看,恐怕与太后偏心并非没有关系——“好在如今阿言和独孤将军在一起。”
周乐道:“三娘一直很信任独孤将军——他从前也娶了阿言吗?”
“没有,”嘉语摇头:“我不知道他从前娶了谁,我后来没了他的消息——大将军府上,也没个让我随意见外男的道理——横竖不是阿言就是了。”
周乐没忍住笑:“这么说,我从前看三娘倒是看得紧。如今也该看你紧一点——南边那位,也到如今,也还没有立后呢。”
嘉语:……
“他没有立苏娘子吗?”嘉语也有点奇怪了。
她上次听说萧阮匆匆回金陵是因为苏卿染病了,以为他会下决心立后。不想还是没有。
周乐咬牙切齿道:“他还挂着你。”
嘉语摇头:“不是这样的——多半是他恼了苏家。”
“贺兰氏说他从前也没有立苏娘子,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信她呢,”嘉语简直无奈,“他要真为了我,能把我丢在洛阳不管?他就空着皇后那个位置,当块肥肉,让那些家族撕咬——要真伤了苏娘子他怎么舍得,当然是祭出我这个空有其名的结发妻子最为合适。”
她侧转身子,环抱住他的腰:“……郎君又担心这个做什么。”
周乐原想说“从前不论,自我所见,他却是真念着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前儿我上朝,听到有小贩沿街叫卖,说卖的海上方,来自一个叫什么绝情国的……我就想买了送过江去,叫他绝了念头。”
嘉语闻言大笑:“郎君又拿话哄我,却哪里有什么绝情国多情国的……”
说话时候,车已经到了公主府。周乐扶了嘉语下车,进到府里,稍用了些吃食,方才奇道:“原来娘子也听说了。”
嘉语道:“——那原是我诌来哄姚表姐的胡话。也就是姚表姐那时候年纪小又足不出户的见识短,才信这等鬼话。是茯苓说给郎君听的吗?真真该死,我这些婢子,一个两个的,都被郎君哄走了。”
周乐叫屈道:“我哪里敢哄你的婢子——”
嘉语与他说了这一会儿话,精神倒又好了些,因白了他一眼:“天底下还有郎君不敢的事?”
周乐:……
“天底下就没有娘子不敢冤我的!”
又问:“当真这话是三娘胡诌,不是从闲话笔记里看来的?”
嘉语道:“那自然是——起头是阿言诌,诌得七零八落,我好容易给她圆了上来。当时屋里就我和姚表姐、阿言三个。不过半夏和茯苓在寺里服侍我,指不定也听了只言片语。这等话,阿言是决然不会往外说,就是姚表姐也——”想到姚佳怡天真,没准还真是她说出去的。
想到这里,嘉语停了停,问:“有这么个稀奇方儿,怎么周郎不把它买回来?”
周乐道:“我倒是想买,只手里没这个闲钱。”
嘉语:……
这是怼她前儿卖了宅子给他。
就手拔下头上金簪丢给他:“给!郎君拿去换酒喝。”
周乐如获至宝,揣进怀里,又涎着脸上来:“娘子好大手笔,索性连小生也一并买下吧。”
嘉语:……
她就不能与这货比脸皮!
周乐搂住她,在食盒里挑了葡萄,半含住,递入她口中。嘉语躲闪不过,只得受了。周乐低声笑道:“娘子与我初见,就送了我支簪子。”
嘉语哼了一声道:“那是给郎君的酬劳——初次见面,难道不是郎君绑了我妹子?”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这时候想来,并不比前世近多少。
初夏的树荫,歇斯底里的知了,佛像后头转出来的少年,他忿忿地说:“我可是老老实实照你的吩咐保住了你家那个臭丫头,你呢,你就赤口白牙给了我几句话,你你你……你不觉得亏心啊?”
她那时候认认真真地回答他:“不觉得。”
周乐道:“晋阳那时候就凶——我该那时候就看出来,你这个妹子有横刀立马的潜力。”
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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